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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走了兩步,卻又遲疑道:「我要先去和鷲塚様說一聲才行。」
懷玉忙道:「我陪你去。」
她搖頭。懷玉便問:「你能步行到此,想來下處就在這翰林街一帶罷?」又柔聲道,「你把他的大名與下處說與我聽,我自會著人替你去說。」
她想了一想,搖頭道:「我不會同你說。」
懷玉反問:「為何不能同我說?」
她道:「就是不要同你說。」
懷玉著惱,輕輕揉了一下她的頭髮,又俯身重重親了一下她的頭頂。
雖然著惱,但見她身上仍有從前那個愛說愛笑,牙尖嘴利的小葉子的影子,心內的喜悅難以描述。
她果然喜歡松風間,對前庭後院的桃樹尤為滿意。
懷玉安頓好她之後,隨即召來親衛統領袁來保,命他帶人出去,到翰林街一帶把一個姓鷲塚的倭人找出來錦繡妻。
袁來保一時未聽清那倭人名字,問了一聲:「酒盅?」
懷玉揮筆寫下鷲塚二字,交給他,道:「找到此人,除之。」頓了一頓,又道,「若是姓鷲塚的不止一人,格殺勿論,寧可錯殺,不可漏脫一人。」
袁來保雙手接過去,看了一看,隨即折起來,塞到懷裡,本想問此人的形貌年紀,聽聞此話後倒不用再問了,但凡是倭人,統統砍了便是。這事情他在行。
懷玉吩咐完,袁來保領命轉身而去,尚未走遠。懷玉忽然將他喝住,沉吟許久,揉了揉眉心,重又吩咐道,「罷了,找到此人後,將他武功廢了。你親自將他押往福建乘船,送他銀兩,命他即刻返回倭國,此生不得再踏足中原一步。」
袁來保帶了人先去了翰林街,方圓十里以內的客店查了一個遍,未發現有倭人的影子,轉而在京城內挨家挨戶地搜捕。
京畿一帶,倭人本就不多,自上一年倭使團被殺一事後,倭人幾乎跑了一個光,掘地三尺,也只在京郊的白馬寺內找到一個來取經的老和尚空雲及他的兩個徒弟。這空雲俗名黑瀨奏和,年紀已有七老八十,也並不會武。
因未能找出鷲塚,懷玉煩悶,疾聲厲色地將他申飭了一番,命他前往東南沿海一帶去找。袁來保奔波勞碌了數日,又被申飭,卻也無可奈何,只得收拾行裝,一路往東南去了。
青葉在松風間內從不出門,吃吃睡睡,日子過得倒也自在。無事時,便叫兩個老宮人搬了躺椅到桃花樹下躺著,與懷玉談談天,說說笑。
他擔心她這樣的日子太悶,她道:「我本沒什麼野心,也不在乎旁人怎麼看,經歷過那樣的一場劫難後,名分等於我而言便成了浮雲,更加不放在眼裡了。我只要有你在便足夠了,因此,這樣的日子最好。」話是這樣說,卻又酸溜溜地同他講,「你那一位李貴妃甚美。」
他便問:「你是如何知道她長得美的?你見過她不成?」言罷,不動聲色地去察看她身後的影子。
她的影子好好的。心內忍不住唾棄自己,明明不信這世上有鬼神,卻因為她好好的回來,喜悅得過了頭,反而有幾分後怕,心內患得患失。倒不是怕她再不是從前的那個小葉子,而是怕她忽然一日又突然消失不見。
她卻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翻了個白眼,道:「不美,你會那樣寵愛她?」
他哂笑一聲,隨即狀似無意地問起從前的舊事,僅他與她知道,再無旁人知曉的隱秘之事,她連遲疑一下也沒有,都一一答出,且無一答錯。
他又想起一事,追問她那一日到底是如何不被胡同口的親衛察覺而進入到裡面去的。
她對他的窮追不捨有些不解,說道:「我倒不知道你在,也不知道有人守在胡同口,我是怕被那裡的熟人認出來,才繞到後面的院牆的豁口進去的。你又不是不曉得,那裡我最熟。」
他暗暗放下心來,再往她身後瞧了一瞧,影子還是好好的。
他怕她始終對於李二扣兒耿耿於懷,卻又不願與她細說李二扣兒封妃的緣由,只說:「外面的事情,只怕都是鷲塚同你說的罷?」因提起鷲塚,便又問,「鷲塚現在不知在哪裡?不知他可會擔心你?」
她道:「我的事情,他都知道穿越之惡毒女配要逍遙。他也同我說過,再跑回青柳胡同,說不定要被你捉住,因此不願意叫我出去,但因為快要回去了,我掛念雲娘,他拗不過我,只得讓我過去,誰料真被你給捉住了。」嘻嘻笑了兩聲,又道,「他身手了得,只怕早已打探出我隨你入宮一事了罷。」
懷玉再問:「他大約多大年紀,長得什麼樣子?可會說漢話?」
她警惕地看著他:「你又提起他做什麼?」
懷玉輕咳一聲,道:「不做什麼,他救了我家娘子,我心中感激不盡,那樣的英雄人物,我自然想與他結交,當面向他道一聲謝。」
她忙搖頭:「不用啦!他原是爹爹請來的出世高人,於這些煩文縟禮上並不在意……他知曉我隨你進了宮,只怕已獨自回去了,你不必再去找他了。」
他便也作罷了。當晚,睡至半夜,他仍像往常一樣,悄悄起身,在她身畔默默看了她許久,再悄悄伸手到她的鼻下試探,等了許久,竟然沒有一絲的呼吸,霎時嚇出了一身的汗,正要去摸她的脈搏時,卻聽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睜開眼睛,伸頭在他耳畔笑問:「懷玉表叔,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