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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章懷裡抱著弓箭,躬身慢慢退出去了。
內室里,二王妃拉著文海吃茶說笑。二人在娘家時乃是堂姐妹,如今出了嫁,又成了妯娌,自然有一籮筐的話體己話要說。為著說話方便,將屋子裡伺候的人都趕了出去。二人拉著手正說得熱鬧,文海忽然拍了拍額頭笑道:「適才還未來得及與阿章說一句話就被你給捉來了,快叫章哥兒來與我說說話,我這裡備的禮還未來得及送出去呢。」
二王妃正等著她這句話。因為阿章為她掙了許多的面子,但凡娘家有親戚來,她都要把阿章叫出來說說話的。未幾,阿章被帶過來,他懷裡的弓與箭還未捨得放下。
文海奉上一面精巧金鎖,鎖片上乃是長命富貴四個字,背面還有個小小的猴兒,恰是阿章的屬相。禮物尋常,但猴子刻得好,看著精神,寓意也好,二王妃自是高興,含笑叫阿章收下了。
阿章向文海道了一聲謝,喚了一聲:「四姨。」
二王妃好氣又好笑,斥道:「不是同你說過了麼?四姨如今嫁給了三叔,稱呼也得改了。」
文海掩嘴而笑:「都是自家人,講究這些做什麼。比起嬸娘,我覺得還是四姨聽著親切。」看阿章弓不離手,因笑道,「看來還是你三叔送的禮最得你心,走到哪裡帶到哪裡。在家裡可有人教你習射?說起習射來,我想起前幾日還聽我娘家的幾個侄兒,你表哥表弟說要去城外林子裡打野物,還說還要趁開春冰化之前去河裡鑿冰捉魚,我若不是嫁了人,保不齊就跟去了。」
二王妃是知道堂妹文海的脾性的,聞言少不得一通取笑。阿章悄聲問道:「三叔也一同去麼?」
文海嘆氣發愁道:「我娘家的幾個侄兒不得他歡心,便是連話都不大願意同他們說的。」又笑,「他事情也多,如今哪裡還有空去與小孩子們混在一處。」
二王妃看阿章兩眼放光,怕他動了心思,到時連書都靜不下來心讀了,忙忙叫人把他帶出去了。
花廳內,懷成與懷玉坐著說些閒話。酒菜流水般地搬運上來,懷玉見端酒送菜之人竟無有一個女子,連身旁斟酒之人也都是年老佝僂著腰背的年老內侍,不覺掃興道:「真是煞風景,二哥府里如今連個齊整些的女子都找不到了麼。」
懷成哈哈一笑:「你回來這麼久,沒聽說過你二哥我浪子回頭一事麼?」
懷玉把玩手中的酒杯哦了一聲,笑說:「我還當人家說玩笑話……從前我還只知道掏鳥窩時,二哥的宮裡頭就已蓄了幾個暖床的國色女子;品鑑起女子的美貌來也頭頭是道,但凡見到美女,眼睛便要發直。我還以為二哥天生便是如此呢。」
懷成一哂:「身為男子的,有幾個不愛女色?只是我身處這個境地,不得不刻意鬧得大些罷了。」
懷玉笑問:「二哥這話怎麼說?」
懷成看了一眼斟酒的內侍,那人便放下酒壺,躬身退出去了。懷成哈哈一笑:「當初我建府出宮之時,心裡想著與太子殿下乃是一母同胞,太子成日裡三病兩災的,母妃又不在了,我即便離了宮,也該時常去探望下,陪他說說話,解解悶。於是得了空便搜羅些補身的藥品送往東宮,再問問病情,看看太醫開的方子。後來去的多了,太子便對我說了幾句話……自那以後,我無事再不登三寶殿,好色這一名聲也是從那個時候傳揚開了的。」挑眉看了懷玉一眼,「三弟,你曉得太子對我說了什麼?」
☆、第101章 侯小葉子(三十八)
懷玉笑:「願聞其詳。」
懷成仰脖飲盡一盅酒,笑道:「太子那日飲下些許藥酒,怕是有些上了頭,見我又去,先是蹙著眉頭看了我幾眼,後又笑說:二弟不必時常看我,問我的病情,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橫豎有太醫在,一時半會兒的怕是死不了。」將酒杯往桌上一頓,冷笑道,「且不說這句話叫我心驚不已,他那時看我的眼神……之冰冷,之厭惡,我這一輩子也忘不掉……那以後,我因好色而名聲遠揚,他待我倒親切起來,看著也像親兄弟了。哈哈哈。」
懷玉本想勸說他一句「久病之人,性子古怪也是在所難免」,後想想作罷,只舉杯與懷成碰了一碰,各自仰脖飲下。良久,與懷成笑道:「如今時與勢皆不同了,二哥便是收了心也是應該。」
懷成吐出一口悶氣,揚聲大笑,聲音里頗帶了些喜悅道:「三弟這話說的還有些早。哈哈哈——」
懷玉兩口子在懷成府內用罷飯告辭回去,懷成醉了酒,強撐著攜了阿章與二王妃親送至二門口。文海拉了二王妃的手殷切笑說:「姐姐哪日也該帶上阿章去咱們家串串門子,我成日裡無事,在家裡寂寞得很。」
二王妃拍拍她的手,帶笑敷衍道:「自然自然。只是年頭年尾有許多事情落到他頭上,他在外頭忙,家裡的一攤子事情都得我來操心。今日還是因為阿章生日,聽聞你們要來,他才沒出去的。我眼下還走不開,待過一陣子再說罷。」
那邊廂,阿章瞅了個空子偷偷問懷玉:「三叔過一陣子要同四姨的幾個侄兒一同去打野物麼?」
「你四姨?」懷玉愣了一愣,方才明白阿章說的是文海,遂挑著眉眼笑道,「哦,他們要去打野物?這事我倒不知道。」
三月初六日,關東一帶地震。皇帝震驚。次日,下罪己詔。懷玉與工部、戶部主事等奉命前往關東勘災賑災。文海帶人為懷玉收拾行裝時發愁道:「真是不巧,後日初八便是母親的壽辰……你走了,我一個人可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