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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氣得笑了,翻身將她撲到,在她耳畔訓斥道:「混帳,混帳,竟然敢嚇我!」因為是貼著耳朵說出來的話,怕嚇到她,因此聲音壓得極低,生生把訓斥的話語呢喃成了情話。
她便也一下一下的親他,對著他笑:「表叔放心罷,我已經回來了,也好好的,不會再做傻事,不會再拋下你了,不騙你。」
因為這些時日懷玉去松風間去得勤了些,調了兩名聾啞老宮人進去不說,且每日裡都有人往裡送食材,乃至諸般日常所用之物。
夏西南暗暗納悶,猜測必是有人在內居住,看情形,只怕還是女子,只是門口有侍衛把守,除了懷玉自己,任誰都不得入內,便是他這個常侍總管,也是雲裡霧裡。
某一日,懷玉下朝後,與褚良宴在尚書房小酌,喝到微醺時返回寢宮,換了一身明黃團龍常服,手上執了一管通體碧綠的玉笛細看。宮人煎了茶湯奉上,他眼睛未離開玉笛,伸手去取茶盞,手未碰到茶盞,便懸在茶盤上方不動。
宮人們察覺到皇帝這一陣子似乎是變了個人,固然還是不太愛說話,但是面上的神情卻不似早前那般冰冷淡漠了,而此刻,他嘴角噙著笑,認真端詳玉笛的面容與神情比他手中的碧玉還要溫潤幾分。
懷玉的手臂懸在半空中,宮人本可以提醒他一聲,但卻不知為何,竟然也微微的出了神,手中的茶盤往一邊傾斜了少許,一個不穩,便碰到了他的手臂,茶盞跌落在地,他的手也被滾燙的茶盞燙了一下。
宮人驚懼萬分,慌忙跪倒,口稱「奴婢死罪」,一杯茶水都澆到自己腳面上了,卻不敢呼痛,咬牙忍了。本以為必然要獲罪的,誰料他卻並未動怒,只溫言道:「下去罷,看看有無燙傷。」
夏西南重又沏了一杯茶水上來,他飲下半杯,將玉笛收好,便吩咐備輿。夏西南察言觀色,曉得他此時心情正好,趁機笑問:「陛下可是要前往松風間?可要臣也隨同前往伺候?」
懷玉嗯了一聲,搖搖頭,面上笑了一笑,睨他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夏西南更覺奇怪,便也嘻嘻跟著笑,懷玉本已走出幾步,終是沒能忍住,與他道:「小葉子找到了。」
夏西南不敢相信,搓著手,哆嗦著問:「真的麼……不是真的罷……姑娘找回來了?姑娘竟然找回來了?臣要去給姑娘請個安丑橘。」喜到極處,抽抽搭搭地便哭了出來。
懷玉卻擺手,說道:「那一場大火過後,她落下了心病,也因為燒傷,因此不願意再見人……待她慢慢好些了,願意見人的時候……」
夏西南本以為他會說出「待她願意見人的時候,再叫你和丁火灶去跟著她罷」的話來,誰料他卻頓住了,沒再往下說。
即便如此,青葉能活著回來,已是天大的喜訊了。正在哭時,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疾步出了殿門,撲通一聲跪倒在大門口,對著正南方連磕了三個響頭,念了幾百聲的佛祖保佑。
懷玉靜靜地看夏西南欣喜若狂地流淚磕頭,末了,交代道:「那一場大火……總之,她回宮一事,你知道即可,休要說與旁人知曉。」
夏西南心下疑惑,猶豫道:「姑娘今後都要住在那偏僻的松風間內了?」
懷玉搖頭,道:「待她好些了,願意出來見人時,朕自有主張。」
次日,丁火灶從外面拎了一本發黃卷邊的往生經回來給他師父,問:「師父的經書怎麼丟到外頭去啦?我給你老人家又撿回來了。」
夏西南連連擺手道:「這經書我用不著了,丟了罷。」
丁火灶頗為驚訝:「師父不是每日裡都要念上一念的麼?」
夏西南嘿嘿笑了幾聲,悄聲道:「如今不用啦!」
他這意味不明的一番話,加上臉上鬼鬼祟祟的笑容,引得丁火灶心裡發癢,纏著他問:「師父這話怎麼說?為何就不用了?」
夏西南心中喜悅無法向人訴說,心燒的難受,才忍了兩日,便再也忍不下去了,悄聲與他徒弟說道:「咱們姑娘找到啦,松風間裡好好地住著呢!」
丁火灶早前從早到晚都是愁眉苦臉,忽然一日變得喜氣洋洋,無時無刻地哼著小曲兒,走路蹦蹦跳跳,無人時也要發笑。東風幾個便看出不對來,某一日,東風問他:「你近日可是有什麼喜事?」
丁火灶想起師父的叮囑,忙擺手道:「無事無事。」
東風東升哪裡肯信,一前一後把他堵在中間,不說便不放他走。丁火灶無奈,雖然知道不好,但又想東風東升不是旁的人,急欲想把青葉仍舊在世的消息說與旁人知曉,便同他二人悄聲道:「咱們姑娘回來啦!松風間裡住著的便是咱們姑娘!」言罷,學了他師父,把手遮在嘴上,神秘兮兮地囑咐了一聲,「你們知道就好,可千萬不許亂說!咱們姑娘的傷尚未養好,又落下了心病,不願意見人!」
東風與東升當場便咧嘴哭嚎了起來。某一日二兩黃湯灌下肚,淌眼抹淚地把青葉已回宮一事與北風西風也悄悄說了。北風與西風便也哭了。
沒多久,闔宮上下盡皆知曉了:松風間裡住著一位陛下所深愛的女子,那女子便是內閣大學士褚良宴之女,小褚後了。傳說那位小褚後容貌極美,在陛下還是皇子之時便與他相識,為他所愛,為他金屋藏嬌。
至於她為何會遭遇一場大火,為何能夠逃生,得以活命,又是如何找回來的,宮人們卻都無從得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