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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帝登基次日,一面昭告天下施行大赦,一面在京城內大開殺戒,血洗懷成王府。罪人懷成府內但凡喘氣的活物都被殺了個乾淨,其王府也被夷為平地。因那一場大火,懷成屍身無存,衣冠冢便設於景陵外園,不祔憲宗廟;而阿章則貶為庶人,養在宮外。

    然,並不解恨,又滅其妻族。趙姓一族也被輾轉牽連了進去,凡其族人幾乎斬盡殺絕。

    文海立了貴妃沒幾日,因心中不平,鬱鬱寡歡,便病了一場。懷玉此舉早已引得眾朝臣也紛紛為趙獻崇鳴不平:這門親事本事先帝所賜,而趙文海也是明媒正娶的正妻,正妻若無大錯,理應冊立為後;兼之她父親趙獻崇雖是趙姓人,此番卻為擁立新帝登基立了大功,又在前幾日的京城內突發的一場混戰中折了一個兒子,若不立文海為後,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所謂的混戰,便是皇帝駕崩次日,本已被抄了家落了魄的阿章外祖及幾個舅舅不知哪裡糾集了一二千烏合之眾殺回京城,衝到趙府去搶阿章。趙獻崇帶著三個兒子及兵士死命抵擋,阿章的幾個舅舅也都是會武的,又到了破釜沉舟的境地,打起來個個不要命,趙獻崇的幾個兒子武藝雖強,一時之間卻也奈何不了這些人。

    混戰中,趙獻崇的長子趙家大郎身中冷箭,從馬上摔下後為人踩踏,以致重傷。待趙獻崇拼了老命將阿章外祖殺退後,趙家大郎也已傷重不治,一命嗚呼了。  

    因此,便有許多正直的朝臣們紛紛鳴不平。也有一些心思活絡的臣子們在新帝登基之日始便為皇儲操起了心,上書稱新帝登基,後位空虛,宮內僅有趙貴妃一人,而趙貴妃至今未能育有子嗣,實在令臣等憂心,臣等以為,應廣選秀女,充實後宮云云。

    文海處境不妙,遭里外夾攻,此番果然就生了病。趙獻崇心內委屈,面上無光,便再也坐不下去了,遂捧著死去的長子的一身血衣及身上拔下來的幾支帶血箭矢去找人哭訴。

    因為懷玉殺趙姓人已殺得紅了眼,他自是不敢去懷玉面前哭,而是去了時任內閣大學士的褚良宴的府中,跪在褚府門口哀哀哭泣。褚良宴看他哭得傷心,陪他落了幾滴老淚,說道:「趙大人放心,我自會替你勸勸陛下。」

    因著褚良宴再四的勸諫及眾朝臣的奏議紛紛,懷玉權衡許久,終於下旨昭告天下,立貴妃為後。文海得以入主中宮,趙獻崇等人自是歡欣不已。

    然,也就高興了三五日而已。因為立後許久,皇帝連皇后的宮室大門都未踏進過。皇后自入宮後,也僅在行冊立禮的那一日才見著了皇帝一面。

    由此,便有帝後失和的流言悄悄散出,起先僅在宮人們的口中流傳,後來這流言竟散到宮牆之外,以至於沒過幾日,幾乎人人知曉,成了京城內市井小民們的談資。  

    宮人們暗地裡還議論說新帝總是擰著眉頭,眼神也太過凌厲,人前人後鮮少有笑容,這樣的人,當是性情乖戾之人。

    果然,如宮人們所猜測的那樣,他不太去探望太后,偶爾去長樂宮一回,回來後便要大發脾氣,動輒摔杯砸盞,看誰都不順眼。那幾日,上至朝臣下至宮人無不戰戰兢兢,生恐出錯觸怒他。

    而他對皇后這般薄情,宮人們並不奇怪,覺得以新帝性情之乖戾,這原也在意料之中。他對太后皇后尚且如此,跟在他身邊的人就更不用說了。這些人都已跟了他多年,此番他稱了帝,也只有夏西南升任了總管,其餘人等封賞全無。自小便與他頗為親近的容長一也被他一句話便打發出宮養老去了。大紅人夏總管手下的小紅人丁火灶及那些個侍衛等人無有恩蔭不說,一群人竟然跪地痛哭,惶恐謝恩:「謝陛下不殺之恩——」

    可見在他這裡,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句話是行不通的,非但如此,沒有功勞僅有苦勞是該殺的。

    宮人們心懷懼意卻又目光熠熠、不厭其煩地偷偷談論這一位新帝,最終得出來的結論是:陛下他,是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寡恩涼薄之人。

    見不到皇帝影子的皇后,處境比先前做貴妃時還不如。文海成日裡以淚洗面,但凡見宮人們在一處低聲細語,便疑心是在笑話自己,才養好了的病,又犯了。  

    皇后娘家近日也發生了一樁驚天地泣鬼神之慘烈事。皇后長兄趙家大郎一命嗚呼後,長嫂留下遺書一封,撇下年幼女兒一名,一頭撞死在丈夫靈前,殉節了。

    趙獻崇白髮人送黑髮人,眼見得女兒又成了天下人的笑柄,心內更委屈,面上更無光,哪裡還能坐得住。這一回,他一手捧了長子的業已干透、變得硬邦邦的一身血衣及身上拔下來的帶血箭矢,長媳的遺書等,一手領著才成了孤女的孫女兒到宮中去哭訴。他還是不敢去找懷玉。他去長樂宮找了太后。

    其實太后的處境比文海也好不了多少,但她篤信神佛,心裡多少有個寄託,文海成日哭泣,她則從早到晚燒香禮佛。

    太后本不欲再管這些事,但此事關乎皇儲國本,帝後失和,且懷玉對於廣選秀女的奏議一概無視,這樣放任下去總不是個辦法;又見趙獻崇哭得老淚縱橫,手裡牽著的才失了父母的小小幼女尤為可憐,縱然不喜趙姓人,也不忍心趕他祖孫走,左右為難,無奈應下了勸說懷玉一事。

    五月初五日,端午節。懷玉早起,夏西南服侍他穿衣著履畢,再為他梳頭時,忽然驚覺他的一頭黑髮不知何時竟然生出幾絲白髮,一時怔住。他不過才二十有六,正是大好年紀,不該早早生出華發。怕他自己發覺,想要偷偷拔掉,卻又不敢,因左右為難,手上的動作便遲疑了一瞬。懷玉從眼前的銅鏡中看他,問了一聲:「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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