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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海點了點頭,哼笑一聲:「她跟了殿下,已是咱們侯家的人了,你們卻還一口一個小姐,這是什麼道理?你們說話行事,我真是看不懂。」又嘆息道,「我其實心裡頭都知道,你們無非是防著我,怕我使手段叫你們小姐吃虧罷了。你們卻忘記了,我的身家性命也捏在他的手中,我便是再糊塗,也不敢拿我一家子性命開玩笑的,你們放心!」言罷,將身上佩戴的環佩一把扯下,往地上狠狠一擲,「錚」地一聲脆響,環佩頃刻間碎了一地,化為齏米分。
諸人目瞪口呆,不明所以。文海指著地上的碎玉,一字一頓道:「若我敢對妹妹有一絲壞心,便叫我同這環佩一般米分身碎骨,死無葬身之地!」
夏西南倒沒料想到她竟會起這樣的毒誓,一時震驚,再也作聲不得。若是再說話,便是奴大欺主了。
文海又轉過來同青葉道:「我今日帶妹妹入宮探望貴妃娘娘,自然也會全須全尾地將妹妹送回來,妹妹信我還是不信?」
青葉輕輕嘆一口氣,無奈道:「好,我隨王妃入宮便是。」雲娘還要再阻攔,青葉抬手攔住,「雲娘不必再說了。」
雲娘雖然擔憂,卻也曉得再怎樣受懷玉寵愛,但這一位畢竟是正頭王妃,如今懷玉又不在身邊,被她當場打殺了也無可奈何的;再則,將來進了府,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若是鬧僵了卻不大好。倒不是怕她,她是先皇后的親戚,又是皇帝賜的婚,但青葉也有懷玉與褚家褚良宴撐腰,怕的是懷玉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好在去見的人是烏孫貴妃,雖然無名無分的不太好看,但想來不至於受刁難,至於今後的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罷,且先把眼前這一關過了再說。
文海也溫言安撫青葉道:「若是他回來怪罪你,我自會替你去說,妹妹休要擔心。」言罷,拉了青葉至梳妝檯前坐定,親自與青葉妝扮了,又攜了她的手同乘一輛馬車,將她一路帶到了烏孫貴妃的長樂宮。
青葉坐在車內忐忑不已,只記得車馬行走了許久,到得宮內,下了馬車,再乘步輦,曲曲折折的走了好長的一段路,這才來到長樂宮。
貴妃針線做得累了,又抄金剛經,忽聽文海又來,且帶了人來,不由得詫異,蹙眉道:「她事情倒多,真箇把我當做親人給惦記上了。」
青葉等人垂首跟隨在文海身後,被宮人引至貴妃面前,文海斂身行了一禮,笑說:「兒媳今日帶了一個人來過來給母親請安,母親猜猜看是誰?」
青葉與雲娘夏西南等人跪成一片,口誦:「給貴妃娘娘請安。」
貴妃略掃了一眼青葉的穿戴便大略曉得是怎麼個回事了,疑惑問道:「為何我沒聽到玉哥兒說起過?是他叫你帶來的?」也不看跪在地上的青葉一眼,只淡淡笑了一笑,「你家的人,你自領回去罷。玉哥兒不在,你不用入宮來請安,也不用帶人來給我看。若是當真要緊的事,要緊的人,玉哥兒自會同我說。」
青葉咬唇,心內漸生惱意,氣文海,氣自己。文海多多少少有些習慣貴妃的冷臉了,但當著青葉的面還是難堪不已,好不容易擠了個笑臉出來,才要答話,忽聽妹史奇道:「咦?這不是小雲兒麼?可是小雲兒!?小雲兒——」上前將雲娘拉起來,一把抱住,同貴妃笑道,「娘娘,小雲兒來了!」
跪在地上的青葉無人理睬,妹史與雲娘抱成一團又哭又笑,貴妃也紅了眼圈,也不住地擦眼角,口中責怪道:「這些年還以為你不在京城了?你既然在,卻不曉得進宮來陪我說說話!死沒良心的!」
文海從進門後便笑吟吟的,見伺候青葉的雲娘竟是貴妃所熟識之人,心內詫異萬分,倒忘了笑。聽見身後奶娘吭哧吭哧地喘粗氣,大約是氣得很了,趕緊轉過頭去給她使了個眼色,叫她不得放肆,再回過頭來時,面上堆了比先前更盛的笑意,軟軟喚了一聲:「母親——」
雲娘先回了神,擦了把眼淚,將自己於青柳胡同內照料青葉一應起居之事與貴妃一一說了。貴妃見青葉還跪著,忙上前一把將她拉起來,讓她坐在自己身旁,捉住她的手不放,笑看了許久,方才說道:「生的果然好,一看便知是咱們玉哥兒……難怪他要找雲娘去照顧你。」眼角掃到王妃,見她還是一臉笑,倒對她折服了幾分,拉著青葉說笑了幾句,吩咐身旁的人道,「快去看看我的梳妝檯上的匣子及庫房裡可有什麼好東西?都拿來我挑!」
妹史便帶人忙忙去了。這邊廂,貴妃還是拉著青葉,絮絮問她家鄉何處,與懷玉又是如何相識相知的,懷玉待她可好等等。青葉起先含糊作答,淺笑應對,被問起父母兄弟時,卻默不作聲了。
文海與奶娘對望一眼,笑了一笑。先前在青柳胡同問過她一回,她也是不作聲,還以為她是傲慢,不曾想對貴妃竟然也是如此。料想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貴妃原先當她是小門小戶的孩子,沒見過什麼世面,怕羞,卻見她言行舉止毫無忸怩之態,一雙眼睛坦坦蕩蕩地看人,想來只是不願意作答罷了。貴妃乃是西域過來的,性情最是直爽豪放,固然有些詫異,覺著這孩子怪,卻也並不怪罪她。
文海這時便上前笑說:「妹妹現在還在外頭住著,我覺著不大好。今日出門時,我翻了翻黃曆,倒也是好日子,不如母親發個話,叫妹妹隨我回府去罷,家裡住的地方都是現成的。如此,殿下也不用兩頭跑了。」又道,「母親若是願意,我今後便時常領了妹妹來陪母親說說話,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