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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車駛入宅院。
路萍讓路溫綸先進屋,和司機說話。路溫綸說叔叔什麼都不知道,不關叔叔的事。
路萍無奈極了,和司機說辛苦了,轉身進屋。見路溫綸走上樓梯,她說:「站住!」
青春期孩子難以管教,束縛緊了反而是把孩子往外推,路萍約束路溫綸只是擔心他暴力傾向,闖出不可挽回的禍事,至於其他,打遊戲、出入夜店還是戀愛,路萍認為是人之常情,只是教育他,有好奇心很好,但要分辨別人的意圖,不要碰不該碰的,和女孩交往必須做措施。
以往叔叔阿姨開玩笑問路溫綸有喜歡的人沒有,路萍都表現得很開明。可沒想到,和兒子還是有鴻溝,這件事還得由別人告訴她。
路溫綸又走下來,「你想說什麼,我又讓你難堪了。」
路萍心下嘆息:「媽媽不是干涉你戀愛,可那是媽媽朋友的孩子。人家打電話來,擺明態度不認同,我難道要幫你說話?」
「那你同意是麼。」
「你戀愛,媽媽有什麼同不同意的。只是你想過沒有,人家女孩要考試了,你這個節骨眼上影響人家,萬一結果不好——」
路溫綸搶話說:「那又怎樣,我又不要她幹嘛,以後我養她。」
路萍微訝,「你說什麼……」
「我會負責任。」
「不是,路溫綸,你哪裡學的這些話。你不要人家幹什麼,有沒有問過人家,你就知道她要跟你一輩子了?」
路溫綸一時不知如何反駁。
路萍嚴肅地說:「你現在說負責任,就是最不負責任的話。人家沒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嗎,沒有理想嗎,是為了跟你路溫綸談戀愛的?」
「我怎麼會讓她吃苦。」
路萍捏了捏眉心,把路溫綸叫到開放式廚房,一邊接水喝一邊說:「媽媽說不好聽一點,把你卡停了,你才知道什麼叫生活。」
「我去打工,餓不死。」
路萍沒好氣地睇了路溫綸一眼,「你去打工,誰要你?你去超市收銀還是下苦力啊,你養活自己,然後呢,你就這麼養女孩是麼。路溫綸,我真是從沒發現你這麼不醒事!你是不是以為都打個電話給什么叔叔阿姨就行了,人家真要幫助你,那也是因為你是我兒子。」
「不然呢,我姓路。」
「你自己想想,人家爸爸媽媽不在身邊,一個人老遠來北京念書,是為了什麼。」
路溫綸沉默著,忽然笑了,「還是您會說話,拐著彎說人家庭不好,我還死了爹呢,差不離。」
從中島看過去,客廳裝飾壁爐旁立著小狗雕塑。
小時候,父親和他一起養了一隻小狗,小狗死的時候他傷心了好一陣子,每天坐在老房子的花園裡一動不動,父親便託了一位藝術家做了這個雕塑。這麼多年,搬了新家,母子二人默契地將它放在最顯眼的位置。
「當初爺爺不同意你和爸爸在一起,爸爸實在沒辦法,都準備去美國了,你千方百計留住了他。爺爺這麼不喜歡姐姐,以為我不知道原因麼。」
「你……!」
「我喜歡她。」
「你現在才多大,你喜歡人家,但你要考慮到人家合不合適。」
路溫綸咧笑,「不如您指一個合適的吧,我這輩子都繞著走。」
路萍輕呼一口氣,「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也不妨說點難聽的,不是你給她們介紹姘頭,搞得人家庭破裂,哪有我發揮的空間。」
「你要這麼想,我無話可說,但那些是人家你情我願的事,輪不到你評價。」路萍擱下馬克杯,「現在你告訴我,推遲出去是不是為了那女孩?」
「是又怎麼了。」
「走不走由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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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聯考臨近,一幫人聚在一起。張約翰帶了楚潔過來,唐鈺和他私下早不聯繫了,當時也沒有說什麼。簡覓夏和路溫綸還是一樣,周圍人給予他們無限祝福,他們痛痛快快喝了個通宵。
簡覓夏回去參加聯考,繼而馬不停蹄去各個城市參加校考。在北京的那幾天,簡覓夏甚至沒來得及和路溫綸見面。
沒多久戴蓉也回重慶了,離婚官司敗訴,小雨判給男方,男方不允許她探視,本來戴蓉要繼續打官司,可老母親病重,戴蓉兩頭顧不及,狠下回去了。
早年為了供大舅讀大學,媽媽和姨媽都只讀了高中,姨媽高中沒讀完就出去工作了,本來兩姊妹闖出了名堂,是最有出息的,可現在潦倒的潦倒,分崩的分崩。舅媽一直不太喜歡倆姑姐,這下得以出氣,時常冷嘲熱諷。
外婆高門出身,後來落魄了,仍留有沿街住宅與鋪面。老鋪面等拆遷,別的幾兄弟也有份額。外婆這幾年在醫院進出,好幾次接到病危通知,這回格外嚴重,遠在成都和四川別地的親戚一起來了,說是探望,實際打的什麼算盤不言而喻。
簡覓夏和姨媽住在外婆臨街的老房子裡,每天忍受車來車往的雜音,目睹大舅、姨媽和一幫親戚的爭吵糾紛。
簡覓夏去ICU病房探望外婆。外婆躺在滿是機器的地方,身上插遍管道。
外婆信奉天主教,壁櫥上掛了耶穌與聖母瑪利亞的畫像,有一個聖水瓶,還有大大小小的十字架珠鏈。簡覓夏見過外婆早晚誦經做功課,和外婆一起去教堂做彌撒,聽他們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