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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執起一枚黑子,擺在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位置。
易宏義面不改色地看著他這不痛不癢的走法,沉了沉氣,說道:「孩子,你有軟肋了。」
易辭洲眼眉一斂,沒有否認。
易宏義垂起眼皮,落一白子,故意放水。
他好整以暇地看著棋局,然後將手邊的茶杯推過來,「任何軟肋都可以變成雞肋,把你的殺氣拿出來,下贏我。」
易辭洲眉頭緊蹙,他知道自己只需要一步就可以讓對方滿盤皆輸,可手中棋子卻遲遲不落。
茶水香氣四溢,紛擾得他靜不下心來,他幾乎額頭滲汗,疲憊問道:「爺爺喝的什麼茶?」
「苦丁茶,最是提神。」易宏義掀起眼皮凝視他。
易辭洲闔了闔眼,腦海里滿是舒晚那張冷漠無狀的面容。他的軟肋不可能成為雞肋,他也不會讓舒晚成為自己的軟肋,過去他對不住她,現在更不能棄她不顧。
手裡的黑子最終沒有落在應該落的地方。
「爺爺,我要跟阮家取消訂婚。」
第79章
◎她跟了廖霍三年,你也要?!◎
易宏義看著他落子艱難,不由嗤之以鼻,冷聲道:「你沒這個資格。」
易辭洲手腕一顫,「爺爺?」
易宏義默了片刻,端起茶,不急不緩地抿了一口,慢慢道:「為了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就要和阮家決裂,你這是置整個TPN集團和易家不顧。」
「她不是來歷不明的女人。」易辭洲明顯不悅。
易宏義依然平靜,他盯著棋盤,觀察著其中的變幻莫測,說道:「我查過她了,她跟過廖霍,跟了三年,是嗎?」
這是鐵打的事實,根本沒法否認辯駁,易辭洲咬著牙說道:「她是被迫的……」
「我不管她是不是被迫的,你只需要告訴我,她是不是跟過廖霍三年?」易宏義連眼都沒抬,便冷冷打斷他。
易辭洲攥緊了拳,掌心的黑子幾乎要被捏成了灰,「是。」
易宏義波瀾不驚地點點頭,隨手下了個白子,圍死一片殘兵敗將,「打發掉,我們易家接受不了這種不清白的女人。」
「爺爺!」易辭洲怎麼可能同意。
然而老者似是心無旁騖,指了指面前的棋盤,加重了語氣,一個字一個字道:「繼續,下贏我。」
易辭洲眼中早已沒有什麼棋局了,也不知道棋面上處於怎樣一種白熱化的階段,他眼底泛紅,啞聲低吼:「我才無所謂她跟過誰,只要現在回到我身邊了,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
易宏義依然靜靜看著棋局,眼中是黑白交錯,心中卻是黑白相殺,他抬眼,淡淡問道:「你是說,回到你身邊?」
聽得這話,易辭洲倏地一懵,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不過被易宏義一激,竟讓他失態到直接把舒晚暴露出來。
溫夜是誰,不言而喻。
舒晚在哪,一目了然。
易宏義伸手在棋罐里捏了一枚棋子,拿在手中把玩著,老花眼鏡後的眼睛隱著琢磨不透的情緒,他半晌都沒有說話,只等著易辭洲對他承認表態。
許久,茶都涼了。
易辭洲始終一言不發,仿佛面前的一切都像一場他永遠也下不贏的棋局,他占有先手,卻甘於人後,直到把他圍得透不過氣來。
易宏義又拿了一顆棋子,這次他沒有放下,而是狠狠地砸到了他的頭上,「說!她到底是誰!」
「砰」的一聲,棋子落地,滾了好遠。
易辭洲的額頭瞬間砸出一個紅色的印子,但他依然默不作聲,死守著自己那方破敗不堪的陣營,搖搖欲墜而不知。
見他這魂不守舍的樣子,易宏義氣急,指著他怒道:「所有人都以為她已經『死』了三年了,所有人都知道你馬上就要和阮音訂婚了,你倒好,把人找回來偷偷養在身邊!你是不是想氣死我?!」
易辭洲緊緊捏著拳,那枚棋子鉻得手心劇痛,他終於開口:「我欠她的,總要還清。再說了,爺爺您不是最喜歡她嗎?現在她回來了,您不開心嗎?」
「就算她是阿雅的外孫女又如何!」易宏義咬牙瞠目,「知道我當年為什麼放棄阿雅嗎?就是因為那個男人許諾我了一些利益!靠著那點錢,我才能把TPN做大!」
易辭洲闔了闔眼,眼中早已沒有了半點神色,他認命般沉沉吸了一口氣,垂首說道:「爺爺,您能放棄,我放棄不了。」
「利益面前什麼都是泡影!放棄不了也給我放棄!」易宏義怒道。
好不容易找回來了,又何談「放棄」兩個字,對他來說,這不可能,也不現實,甚至從未想過。
易辭洲突然覺得自己眼眶漸漸濕潤,面對舒晚,他居然這麼不爭氣,「我做不到,我愛她,為了她,我命都可以不要。」
「你!……我……你你!……」易宏義一聽,臉色都煞白了,真恨不得拿起一旁的棋罐把他狠狠砸醒。
他怎麼也沒想明白,為什麼自己含辛茹苦培養出來的人變成了這個模樣,竟為了一個女人如同喪家之犬一樣垂頭耷耳!
易辭洲將茶推回去,「爺爺,消氣……」
易宏義臉色更是陰沉,雙眼都爆瞪如鈴,棋局已定,再下也沒有意義了。
他不是下不贏他,而是下不贏自己。
他暴怒站起,抬手將整個棋盤掀翻在地,旁邊的茶水也被盡數打落,稀里嘩啦碎了一地,整個房間頓時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