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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易辭洲無比痛苦地躬下身子,跪伏在病床上癱軟無力。
他揪扯著自己的頭髮,那一瞬,被她冷漠的話語打擊得體無完膚,那一聲聲太過蝕骨,讓他恨不得以頭搶地。
可他又能怎麼辦?
舒晚已經先發制人,他不可能再衝到老爺子面前說這個孩子不是他的,否則老爺子會做出什麼事情他都不敢想。
他的左胳膊太疼,腿也太軟,只能用右胳膊艱難地把自己撐起來,他看著她,沙啞地說道:「這就是時隔三年你給我的報復?」
舒晚平靜地看著他,面無表情地說道:「易辭洲,是你先把我推給他的,他救了我一命還陪了我三年,我給他生個孩子,不為過吧?」
易辭洲幾乎要窒息,他闔上眼,牙齒發著顫,落在嘴唇咬出一條血印,「舒晚,你別挑戰我的底線。」
然而舒晚依然淡然自若,甚至故作輕鬆地走到病床的另一邊,幫他把手機拿了過來,然後不緊不慢地說道:「你的底線不就是我嗎?可以,弄死我簡單得很,打電話給老爺子吧,說這個孩子不是你的。」
易辭洲眼眶猩紅地看著她手裡的手機,嘴唇繃成了一條線,「你知道不可能。」
今天易宏義肯放過她,完全只是看在她肚子裡的孩子,否則,他一定會把易阮聯姻道路上的障礙全部剷除。
老爺子眼裡,只有利益。
只是他至今還搞不明白,為什麼當他當初那麼執著地讓他娶舒晚。
沒有利益的交易,易宏義不會白做。
舒晚也清楚明白得很,她將他的手機擺在一邊,緩緩抬起身子,漠然俯視著他,眼神充滿了戲謔和不屑,「易辭洲,這可是個私生子,這頂綠帽子,你戴也得戴,不戴也得戴。」
私生子,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個禁忌話題。
易辭洲啞然,他怎麼敢反駁,他又怎麼去反駁。他自己就是個私生子,從小見不得光的日子多了去了,沒有父親,沒有家人,甚至連應有的地位都沒有。
自從他被認回易家,他就對自己這個身份深惡痛絕,所以,他絕對不會允許有私生子的存在。
但是現在呢,瞧瞧,多麼諷刺啊,
老天真是跟他開了個莫大的玩笑。
這個孩子一生下來,註定就是個私生子。
既然老爺子已經知道了,為了保住舒晚,那他必須義無反顧地認下來,把它當成自己的種。
他顧不得胳膊上的疼痛,掙紮起身,將手掌插入她的發間,把她的腦袋按進自己的胸膛里,「阿晚,我求求你,別生下他,我接受不了……」
舒晚順從地伏在他懷中,靠著他滾燙的胸口,臉頰卻冰涼,她怔了怔,緩緩說道:「易辭洲,曾經有個可愛的孩子擺在你的面前,你沒有珍惜啊。」
這種無法言說的痛簡直太讓人捶胸頓足,那個孩子已經成為一道過不去的坎,那場大火也燒盡了她最後一點情分,面前的這個男人,除了深深的厭惡和恨意,她再也找不出第二種感覺了。
絕望感接踵而來,易辭洲似乎意識到,現在無論他做什麼她都已經心如死灰,於是他在她發間貪婪聞香,試圖喚起那麼些許零星感情,他低低央求道:「對不起,阿晚,是我混蛋,是我沒良心,是我沒有保護好你們……」
舒晚沉了口氣,臉頰處那種被火燎過的痛覺又席捲而來,她痛得難受,哽咽道:「你要知道,舒晚已經是個死人了,我頂著假名字假身份跟了廖霍三年,你又要怎麼跟大家解釋我從哪裡來?大著肚子從廖霍那裡搶來的嗎?」
「我不在乎!」易辭洲急著吼道。
「可我在乎啊。」舒晚目中空洞無光,依然淡淡道:「我厭倦你了,真的。」
易辭洲手臂繃直、鼻尖酸楚,他不能軟硬兼施,只能繼續苦苦哀求:「阿晚,你相信我,我明天天一亮就去和阮正華說取消婚約,什麼利益,什麼聯姻,我都不要。我娶你,我再娶你一次?」
舒晚搖了搖頭,「算了吧,易辭洲,我覺得你和那位阮小姐才是門當戶對,我這樣的殘疾人,又怎麼可能配得上你呢?」
「什麼殘疾人,什麼門當戶對,」易辭洲急切說道:「我為什麼要娶一個不愛的人?」
舒晚倏地一怔,緩緩側目看向他,一個字一個字道:「為什麼要娶一個不愛的人?你又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你還不清楚嗎?」
她的語氣無比平淡,卻說是字字誅心也不為過,這種聲聲蝕骨的話語從她的嘴裡說出來,無疑是在刀鋒灑上毒藥,更加速了苟延殘喘的聲息。
當年他娶她,不就是為了老爺子許諾的代理總裁位置嗎?不就是為了得到老爺子的認可嗎?
娶她,把她晾在那一年,嘲諷她、羞辱她、強迫她,讓她做不想做的事情,那種凌駕於自尊的快樂他簡直陶醉其中呢。
胳膊上的疼,哪裡抵得上心疼。
易辭洲悔恨不已,瀕臨崩潰,他最後聲嘶力竭:「我現在已經愛你了啊!」
舒晚的耳畔早已洇濕,她生怕自己聽不見了,也生怕聽到更加蝕骨的話語,她閉上眼,苦不堪言地說道:「可我不愛你了啊。」
那句不愛太過刺耳,就像一根荊棘利刺穿破耳膜,貫穿下去直逼心臟,一下子就讓他的心停止了供血的跳動。
易辭洲一瞬間懵在了那裡,他又怎會不知道她心裡的真實想法,她能義無反顧地跟著廖霍三年來躲避他,就擺明了再也不想跟他有任何牽扯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