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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芷輕飄飄道:「當然不知道,舒天鄺早就發現你爺爺能隨時跟蹤到舒晚,所以他一直很怕老爺子,連帶著也很怕你。舒晚後來是嫁給你了,但過得並不幸福,可那又能怎麼辦呢?」
「……」
話語如利刃,就這麼一點點插入心肺,不留痕跡,也沒有傷口,只有濃濃的血腥味讓人不斷地回味。
易辭洲聽著,渾身都顫抖得厲害,他眼眶猩紅地緊盯著這枚晶片,指尖熾熱,幾欲要將其捏爆,「她從六歲就開始戴助聽器了,這玩意不是三五年就換掉的嗎?!」
嚴芷似乎知道他問這話的意思,輕描淡寫道:「是啊,所以舒晚從來沒有換過驗配師,每次更換助聽器,驗配師都會把那個晶片裝進新的助聽器里,這簡單得很呢。」
話音剛落,易辭洲腦海中忽地就閃過一些片段,尤其是前些日子,驗配師出現在易家老宅,明面上是給易宏義配助聽器,實際卻有可能和這個定位晶片有關。
易辭洲如鯁在喉,沙啞開口,「所以一直到現在,老爺子都還在監控她的一舉一動嗎?」
「呵……」嚴芷依然懶散一笑,不緊不慢地說道:「那倒沒有,自從你們結婚了,舒晚搬出醫院住進了藍灣,老爺子就讓驗配師撤了竊聽器,只留了定位。畢竟,也沒什麼必要再通過舒晚來操控舒天鄺了。」
她說著,溢出淡淡釋懷的笑聲,空空蕩蕩飄進聽筒,將易辭洲的雙耳逐漸麻木。
身處這個熱帶國家,卻突然冷得出奇,他幾乎難以克制地抽搐顫抖著,下頜線緊繃成一條瘮人的直角線,咬著牙問道:「為什麼突然告訴我這個?」
他問,嚴芷卻沒有立刻回答。
兩個人的呼吸聲在彼此之間的聽筒里不斷承啟轉折,像個沒有終點的錄音機,充斥著回音。
良久,嚴芷說道:「因為你也是我兒子啊。」
她說完,笑笑,就掛斷了。
易辭洲大腦滿是混沌不堪,他聽著這句話,似刀絞般,就快要呼吸不上來。
他緩緩鬆手,手機和晶片同時掉落在地,「哐」地一聲將他的眼眶徹底打濕。
夜色瀰漫著濃霧,在炎熱的氣候里不斷消散人的意志力,殘忍的真相,抽絲剝繭一樣展現在他的面前,漏出來的是血,看見的是骨。
從找回舒晚這大半年來,她的再也不愛,她的冷漠回應,她的裝瘋賣傻,每一刻每一秒,每一言每一語,都聲聲蝕骨。
易辭洲在房中坐了很久,坐得筋骨都麻了,才慢慢拖著酸痛的腰背去了舒晚的房間。
估計是因為太累太乏,她已經睡著了,半張臉枕著枕頭,歪斜著身體蜷縮在那,如同一隻受了驚的貓。
他走近,在她身邊坐下,輕輕抬手拂過她的面頰,那種陌生感拒人於千里之外,他都不敢再碰她一下。
似乎是察覺到有人在旁邊,舒晚猛地驚醒過來。
一見是他,她眼中驚慌消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則是冷漠和厭惡,她冷冷問道:「幹什麼?」
易辭洲愣了半秒,縮回懸在半空中的手,沉默片刻道:「來看看你。」
舒晚垂眼,自嘲道:「我有什麼好看的……」
易辭洲繼續沉默,一時間,竟不知道怎麼跟她開口。
她自然是不知道助聽器里有晶片的事情,如果知道了,這二十多年來幾乎分分秒秒都暴露在他人眼皮底下,那種感覺,只剩下毛骨悚然。
他不說話,只在她忌憚的目光中,緩緩抬起手,掠過她的面頰,朝她的助聽器探去。
舒晚立刻防備式地往後退去,兩隻手護在胸前,警覺道:「你別碰我。」
她再也不想和他有任何親密的行為,那種肌膚相親的感覺,讓她感到無比噁心。
易辭洲僵了僵,默了會兒只好將手放下,他不想再驚擾她,只能低聲說道:「把助聽器給我。」
舒晚不覺一怔,疑惑:「怎麼了?」
易辭洲思忖著,腦海里交戰不已,他知道納米晶片這種事情實在是太戲劇化,而且他也不曉得如何去解釋為什麼會有這樣一個裝置。
畢竟啊,這是他們易家造的孽呢。
易宏義欠的是舒天鄺,
而他呢,欠的是舒晚。
窮極一生,他對她,大概就只剩下彌補可言。
他欠她的太多,
太多太多。
死不足惜。
然而不等他開口解釋,突然,門外就傳來保鏢的聲音:「易總,易總!沈特助來了!帶了好幾個人,堵在了門口。」
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舒晚一聽,頓時臉色蒼白,她眼前依然浮現著付沉倒下的那一幕,他還不知生死,沈特助卻已然逼臨城下。
她顫問:「付沉呢?沒救到?」
易辭洲閉口蹙眉,一句話不說。
那一槍,正中心脈,九死一生,就算有醫療團隊守在邊上都希望渺茫,那樣的環境之下,又怎麼可能隨隨便便就能救下呢。
他嘆了一口氣,避開不答,安撫性地摸了摸她的頭頂,「乖乖在這等我。」
他轉身下樓。
沈特助正端坐在沙發上,兩臂自然脫垂,不緊不慢地斜睨而視,「辭洲,你爺爺找你。」
他將面前的平板電腦轉了個面,正對著易辭洲。
老者依然氣定神閒,鬢髮雖花白,眉宇卻精神抖擻,「孩子,泰南近期有一筆生意,非常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