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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辭洲輕輕吻了吻她的指尖,眼眶不由通紅,顫著唇角說道:「我說過,我會親自了斷這一切。」
舒晚怔眼凝視著他,掌心熾熱心中猝痛,「所以,你要償還我嗎?我的命,我的臉,孩子的命,你都要還嗎?」
易辭洲視線流連在她那張早已面目全非的臉上,最終,定格在一雙熟悉的眼眸,屏了呼吸,哽咽著道:「阿晚,你不愛我了,但我想你記我一輩子……」
呵。他就是這麼自私的一個人。
他不會告訴她,她的助聽器里藏了什麼,也不會告訴她,他所有的決定都只是為了讓她永遠記得他。
人啊,就是這麼越活越卑微。
一開始是為自己而活,而慢慢地,就變成了為別人而活。
他的軌跡已經被打破,所有充斥過的美好倒頭來都變成了虛無的假象,最後,他只剩下了自己。
車裡的空氣,在此刻變得稀薄。
時間已然不多。
易辭洲笑笑,一如當年那般鬼使神差,抬手摸了摸她圓潤小巧的耳垂.
冰涼,又沁著一絲溫度。
車外,已經有人焦急在催。
易辭洲深吸一口氣,咬著下頜打開車門,一把抱出她,一路將她送到一架私人飛機的登機梯前。
艾瑞克已經在等著了。
舒晚錯愕,回頭問道:「易辭洲,你要做什麼?」
易辭洲洋洋一笑,滿眼儘是溫柔,「送你離開。」
舒晚愣滯半秒,眉頭緊皺,「你知道的,老爺子手段太多,他能找到我在哪……」
不等她說完,易辭洲便摸了摸她的頭道:「不會了,再不會了。」
他說完,看向艾瑞克,【你是我現在唯一能信任的人了,保護好她。】
艾瑞克神色冗雜,目光來回逡巡,【你真的要這麼做?這樣很危險。】
易辭洲卻依然看透般訕笑,【因為我欠她太多,沒法還清了。】
舒晚背對著他,不知道他們到底在「說」什麼,但看艾瑞克的神色,她能明顯感覺到黎明前的黑暗有多麼動盪飄浮。
趁她不注意,突然,易辭洲一把扯下了她的助聽器,然後鬆開了她,在她後背輕輕一推,就推給了艾瑞克。
舒晚腳步踉蹌,抖得差點沒有站穩,艾瑞克趕緊扶住她,才險些沒有摔倒。
她懵了懵,完全不明隨意地回頭去看易辭洲,然而還沒等她發問,他便轉身大步朝車子跑去。
背影,沒有絲毫猶豫。
艾瑞克深深看了他一眼,半拖半拽將舒晚帶上了飛機。
她走了幾步,忽地腦中閃過一念,回頭問道:【他不一起走嗎?】
艾瑞克抿唇搖搖頭,回復她:【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雖然他不明說,舒晚也能猜到。
老爺子不會放過,所以他必須親手斬斷。
易辭洲上了車,疲憊地搓了搓眉心,手心裡,儘是舒晚的溫度和味道,他已經愛得沉淪,愛得痛不欲生。
良久,等看著那架飛機平穩起飛後,他沉沉對前排司機道:「下去,我來開。」
司機不解,卻也照做。
他發動車子,徑直就朝反方向的大路開去。
路上,是路燈點亮的浮華,隱隱綽綽閃現著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如煙。
他太過貪婪,也太過吝嗇。
他什麼都想要,卻什麼都不曾擁有;他做什麼都出手豪闊,卻始終放不開自己的愛。
終於,老天爺懲罰他了啊。
他的償還,大概就是如此。
易辭洲撥轉著方向盤,將後方跟來的一輛黑色轎車甩至尾後。
他當然知道那是誰。
能跟著舒晚助聽器的跟蹤定位追過來,除了沈硯那個陰狠的老頭子還能有誰?
越往南開,車就越少,最後只剩下了這兩輛似是棋局追殺圍剿的黑白兩車。
到了這,他就回不去了。
他生於淤泥,再也洗不乾淨,那麼他就親自來了斷這一切。
那場大火,奪走了她的第一條生命,奪走了他們的第一個孩子,讓她在無邊無垠的痛苦中,一次又一次地面對鑽心刻骨的修復手術。
從頭到尾,老爺子把她當成一個工具,利用她、威脅她。而他呢,也把她當成了一個工具,既是迎合老爺子的手段,也是發泄情-欲的玩物。
他娶了她,
他是她的丈夫啊!
既然如此,他就為她做最後一件事。
後視鏡里,那輛黑車已經逼近。
道路偏僻,沒有路燈。
「哈哈哈哈哈哈……」
易辭洲微微眯眼,雙手緊緊握著方向盤,眼底儘是舒晚逝去的笑容。
前方漆黑漫長的大路上,他突然往左打死,整個車子橫轉著漂了出去。
而黑車來不及反應,一頭迎撞了上去。
制動長鳴,
「轟——」地一聲,
兩輛車相碰的一瞬間,天上的星星都亮了。
似火花,那麼美,那麼浪漫。
滿是熱情的溫度,和悔恨交織的溫情。
最後那一刻,易辭洲微弱喘著,一手攥著舒晚的助聽器,一手拿著手機,顫著滿是血漬的嘴唇,發了一條語音。
這條命,他終是還她了。
他放下手機,笑了,
心滿意足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