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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歌能感覺到摟在自己背上的胳膊輕緩地晃動了兩下,低沉又帶著哄溺的語氣在耳邊炸開:
「我家阿隨永遠都不用跟我說對不起。」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 所有說不出口的情緒找到了一個無比敞開的宣洩口,爭相簇擁。
隨歌被浸潤徹底的眼眶死命地守著,斷斷續續的聲音艱難地從嗓間擠出來。
「要,要說的。」
覃朝這次沒說什麼,伸手斂了斂隨歌那掉不完的眼淚,重新把人攬到了懷裡,手掌極輕的撫了撫隨歌單薄的後背。
從一開始便是這樣,四年前的隨歌包容覃朝的一切,可一直以來,覃朝卻也總是能包容隨歌的所有。
橫在兩人之間的隔閡,硬要說有,那只能是四年前。
許是見到了雲城的林奶奶,說了些什麼,隨歌那話是來得突然,只是覃朝明白她突然對自己說對不起的原因。
在他看來,兩人之間從來都不需要說對不起,覃朝也從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委屈的。
能在雲城那樣一個小地方遇上隨歌是他人生里的意外之喜,而在四年後終於能再次呆著她身邊,那也是覃朝在夜裡醒來都覺得心裡漲滿的幸運和滿足。
過後隨歌緩和平靜了下來,臉上的黏膩感厚重地糊著,不舒服地伸手掩面。
被覃朝看見低吟地笑了一聲,自然地接過她手裡的包找了鑰匙,耐著性子無奈道:
「現在知道難受了?」
隨歌揉了下發癢的鼻尖沒吭聲,頭一次被覃朝帶著回自己的店裡,竟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不排斥倒是覺得很新奇。
覃朝手裡拿著濕熱的毛巾,輕扶著隨歌的後腦勺便按在了她臉上。
隨歌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溫暖的感覺圍著,仿佛全身都舒散了開來,連帶著心裡那沉悶的情緒也散了不少。
她從沒想過和覃朝的這麼一天會來得如此突然,又或者說她甚至從來不敢去奢想會有這麼一天,能和覃朝再次回到這般相處的模樣。
明知道兩人之間還有很多說不開的問題,可隨歌在那一刻卻終究是失去了理性。
腫脹的眼眶被熱毛巾捂著,她看不清覃朝的表情,也不確定是否他會問起自己為什麼會突然這樣。
說實話隨歌還沒做好能坦然的準備,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好受點沒?」
低沉的嗓音透著關心湊了過來,覃朝到底是沒問起什麼。
隨歌沒說話,許是在認真感受眼裡的酸澀感是不是還在,又或者是貪戀這陣暖意。
覃朝透著毛巾能察覺到手心下傳來的小幅度的動作,嘴角微勾,沒出聲戳破。
過了好一會兒,悶悶的聲音才隔著毛巾慢悠悠地傳出,仔細聽還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嬌氣和委屈。
「好多了。」
覃朝毫不客氣地收回了手裡的毛巾,猛地接觸到突如其來的冷氣,隨歌還有些不適應,堪堪地抽了抽鼻子,也沒說什麼。
覃朝眼裡的情緒微微跳動,像是解釋又像是在闡述事實。
「都涼了。」
聽見這話隨歌才抬起頭看了眼,眼裡帶著些茫然。
面前人正折著手裡的毛巾,說的涼了也是毛巾涼了,不自覺地心裡那一點點不舒服也隨之消失,隨歌眼神亮了不少,跟著應了聲「嗯」。
有一瞬間,隨歌好像看到自己在應了那聲後,面前人嘴角扯開了極淡的笑意,隨之便又隱藏不見。
覃朝熟門熟路地放回了毛巾,轉身那一下背對著隨歌,嗓音毫不掩飾地摻著無奈和慣溺:
「我們家阿隨怎麼這麼難哄。」
靜悄悄的店裡這句話落地顯得極為清晰,尾音一絲不落地鑽進了隨歌的耳朵,一時間耳尖都泛起了羞紅。
隨歌自來不是個容易被挑起來羞意的性子,就算是過去聽多了覃朝直白的情意,也極少能有動不動就這樣的時候。
似乎是從重逢以來,隨歌察覺自己情緒被覃朝帶著走便時不時會這般。
有時候她甚至沒意識到自己是在覃朝面前耍些小性子要哄,可事實就是總是自然而然地在那人面前流露出別面。
隨歌也說不清這樣的變化是好是壞,心下還是那樣,不排斥甚至隱隱地覺得喜歡。
一整天的時間,隨歌的目光總是有意無意地落在了覃朝的身上,像是看不夠似的,是種失而復得的珍視,又像是生怕再次消失不見的幻覺。
覃朝不是沒有發現,享受之餘覺得這種情緒不應該是會出現在隨歌的身上,倒是更符合他處境才對,歸根到底不過是種不安感的表現。
仔細想來,四年前隨歌決定離開的那段時間裡也隱隱是這般,那時候他就該是察覺。
又豈止是隨歌自己知道橫在兩人中間的不過是四年前的事情,她不願意說,覃朝不強問,只是他該能知道的總是會知道,說白了是個時間的問題。
晚上,覃朝留了下來,和四年前大多數晚上一樣,兩人擠在了那張照舊不算寬敞的床上,能感受著彼此的體溫,總是要比冷冰冰的沙發要好上太多。
白天裡那種不安在夜晚尤其容易被放大,隨歌的腰被後身的胳膊緊緊箍著,突然出聲問道:「我們這算重新在一起了嗎?」
即使是貼得嚴絲合縫的身體,可隨歌卻總是覺得有什麼東西她死活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