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軟軟也很聰明,隨歌說的話總是好像真的能聽懂一樣,軟聲嗷嗚一聲,狗狗眼也更加濕潤地看著隨歌。
隨歌看出來他的委屈,眼神泛著疑惑地看向門口的踩墊子,被雨水傾撒的墊子這會兒顯得更加糟糕。
她當下瞭然,摸了摸軟軟的腦袋,眼裡帶上不好意思情緒不高道:「我們家軟軟墊子濕了啊。」
隨歌的語氣里好似帶著讓人難以讀懂的情緒,說不清具體是什麼,到底給人的感覺是好像被繃扯著一根無限拉張到極致的皮筋,再稍稍使力便會「砰」地一聲徹底斷裂。
軟軟腦袋拱了拱,不出聲打擾,聽話地貼在隨歌的腿邊。
外面的雨照舊下著,沒了才開始那會兒那麼猛烈,簌簌地細密。
激烈的聲音變得緊湊規律,隨歌許是想到了什麼不由得輕彎了彎唇。
想來,和覃朝的多數回憶總是在下雨天。
第一次見面,亦或是雲城的最後一次,林奶奶口中說的覃朝等她的那個下雨天。
隨歌覺得,等待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這一天在徹徹底底嘗過了之後,便覺得一切似乎都是相互的,她終歸有一天要被討回來覃朝在她身上受過的所有難熬。
那天晚上,臨近十二點,隨歌終於等來了懼怕又滿懷希望的消息。
報導上說,派出蒼峋山的救援隊已全部救出測繪隊隊員,一個不少,帶著的配圖上,隨歌仔仔細細地看了,是在機場那天幾個熟悉的身影。
一瞬間的激動和釋意在那刻盡數湧出,吧嗒吧嗒的眼淚在不受控制的情況下奪了出來。
隨歌捧著手機的手帶著顫抖,砸在手機屏幕上的眼淚把有幾個字照得格外明顯。
落在實處的踏實感隱約中帶著不知名的驕傲,隨歌想,她的阿朝就是不會失約。
報導的配圖上,隨歌顫巍地繼續往下滑動,兩三張配圖好似意猶未盡地戛然而止,她唯獨沒找到有覃朝的身影。
那刻的不安感作勢有要冒出來的趨勢,可卻又被下意識地理所當然所推回了深處。
隨歌知道,覃朝不愛拍照,鏡頭上沒有他倒也算正常,自己不應該是這般患得患失,畢竟報導上的語句足夠清晰和真實,她沒理由去過多猜想。
連續幾個夜晚的不眠在這一晚上得到消息後也未能倖免,擔憂的失眠和這樣的失眠終歸還是不一樣。
那個晚上,隨歌有覺得自己好像淺淺地睡著了,但又總是在某個不經意的時刻顫抖著醒來,醒來時後背像是爬上了一層冷汗,等她仔細回想是因為什麼而害怕,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報導過後的第三天,蒼峋山的測繪隊平安順利地回到了京市。
隨歌沒見到覃朝,但至於為什麼會知道這個消息,不過是因為林年來了店裡。
林年會來店裡是隨歌意想不到的,在看見他的那一刻,隨歌驚喜之餘臉上透著微微的驚訝。
甚至於裝作不經意地看了看林年的身後,沒見到心念的人難以掩蓋的失落感也毫不吝嗇地露了出來。
林年要比走之前黑了不少,白嫩的皮膚明顯地可以看出被曬出來的變化,隨歌彎了彎唇角看向他:「恭喜項目結束。」
林年承了意,點了點頭說了句謝謝。
隨歌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在回來的第一時間到自己的店裡,也不知道覃朝為什麼沒見到人,潛下的預感隱隱作祟,她一時間不知道應該開口說些什麼。
兩人之間相對而坐,各懷著複雜的心思,氣氛顯得靜默極了。
過了一會兒,又碰上了同時開口。
「你……」
「我……」
隨歌堪堪說了個「你」字便聽到林年的聲音,當即收回了聲音,婉聲推著:「先說吧。」
坐在自己對面的林年顯得有些侷促,臉上的表情隨歌有些看不懂,糾結?卻又好像讀出來帶著莫名的不忍心。
林年攥著手裡的衣服,緊緊松松,最後乾脆徹底鬆開了,攥著自己的手,抬著眸子看向隨歌。
「嫂子。」
猛然聽見久違的稱呼,隨歌一時間有些恍然,除了從雲舒的嘴裡聽過這樣的稱呼,這還是她第一次從林年口中聽見。
林年眼神里細微的不忍在看向隨歌的時候似乎是更加明顯了,跟著說道:「你不用再看朝哥有沒有回來。」
隨歌湧起的預感沒來得及張揚強烈,便聽見林年切切實實地說了句:「朝哥他,回不來了。」
腦子裡的這句話反覆迴繞,隨歌臉上的表情頓時僵住,衝撞地扯唇淡笑道:「說什麼呢,什麼回不來了。」
隨歌的嗓音生硬強迫,扯出來的笑意顯得刻意又難看極了。
被這般看著,林年有些不敢再看對上隨歌的視線了,眼皮微垂,吸了口氣斂聲道:「雪崩來得太突然,朝哥和我們分散得太開,救援隊……」
隨歌的眼神隨著林年的一字一句逐漸低散,以至於在聽到最後那個「救援隊沒能找到」後徹底崩潰。
「怎麼可能沒找到,我看報導了,報導上說了!」
「報導不會是假的,怎麼可能呢,不可能!」
隨歌的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淺聲悽厲,不是撕裂地哀嚎,像是被尖銳的直刺迅猛地插進去,滲透心底。
看向林年的眼神帶著明顯不相信的堅定,有種強勢的壓迫感,迫使著林年承認他說的那句話是假的,一定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