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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喬哪裡知道,聳聳肩說:「反正我不太喜歡她。」
李麗雲擔心道:「可是你跟鄭重要是成了,她就是你婆婆。」
婆婆啊,聽上去好像就是件麻煩事,沈喬笑道:「我們還沒怎麼樣呢。」
哪怕是有怎麼樣,她也不是能任人拿捏的脾氣,
她們這樣沒結婚的小姑娘屬於聽得多,十個做兒媳婦的有九個都跟婆婆合不來,李麗雲還是有幾分憂心忡忡道:「那她也是鄭重的親媽。」
密不可分的血緣關係。
沈喬一瞬間有些沉默,哪怕是她當初頭也不回地走,想起父母也總是有多樣的情緒在,那是生她養她的人,愛恨好像交雜在一起,甚至沒辦法宣之於口。
她笑容稍淡說:「是啊,親媽。」
李麗雲看她的臉色,轉移話題道:「走快點吧,要開飯了。」
沈喬隨意應和,不過這件事到底給她一點影響。
她今年也是二十一的人了,說沒想過結婚的事是不可能,結合身邊的種種經驗來看,很多事情需要在決定之前商量好。
女孩子總是心更軟,感情深以後可就什麼都不好提。
她現在固然對鄭重有那麼點意思,卻不足以支撐她奔赴一個既定會受苦的將來,畢竟她這輩子很少給自己委屈受,更何況是在終生大事上。
這麼想著,沈喬覺得還是應該跟鄭重提一句。
最近兩個人是天天見面,鄭重早上會給她送一個雞蛋,中午送一個。
畢竟哪怕是他總吃雞肉也吃不消,唯有雞蛋是消費得起的營養品。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沈喬覺得這兩個雞蛋吃下去,自己力氣都大幾分,可見人還是要吃好,平日裡沒什麼血色的嘴唇都紅潤起來。
鄭重本來是為她吃兩個,自己就要吃兩個心疼,但看著她長起來那點肉還是比較滿意的,為此想把量加到一天三個,反正他一天雞蛋鴨蛋的也能收十個。
不過沈喬沒有答應,畢竟兩個蛋就是一毛錢,一個月下來要三塊,本來就不便宜。
她在見面時鄭重再次提起的時候繞過這個話題道:「你媽中午來找過我。」
鄭重一個蛋分兩口吃,滿嘴都是蛋黃,咽下去說:「說什麼了?」
那倒是沒說什麼,沈喬搖頭道:「就是叫住我。」
鄭重跟親媽都好多年沒說上話,蹙眉道:「別跟她說話。」
好像是孩子氣的跟她玩我就不跟你玩的意思。
沈喬被自己領會到的整笑了,說:「你跟她好嗎?」
這個問題很重要。
鄭重平常沒什麼表情的臉上瞬間變得有些錯雜道:「一輩子都不會好了。」
沈喬下意識覺得自己不該問這些,畢竟這就是他的傷口。
她兩隻手擰著說:「對不起。」
這也不是什麼需要道歉的事情,鄭重張開嘴卻嘆口氣,千言萬語好像都在裡面,道:「我不知道怎麼說。」
需要太多話來解釋,他這嘴是太費勁。
沈喬抿著嘴微微搖頭說:「那就不用說。」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言之隱,她自己也有,畢竟把家人的背刺講出來多少叫人有點難堪,好像自己也變成那樣的人,因為在世俗關係里他們是最相似的存在。
鄭重其實好幾次都想跟她詳細解釋當年的事,這會卻只化為一句話道:「我沒有家人了。」
沈喬看他的眼睛,平常看著強大的人閃過一絲脆弱,像雨天無家可歸的狼狗,看著凶得很,不過你摸摸它的頭它也會跟你走。
她意味不明道:「以後會有的。」
鄭重雖然沒能領略到其中深意,不過深深看她一眼說:「希望。」
當然,要是他膽子再大一點,對自己更有自信些,這個希望幾乎是當場就能成真,可惜他沒有這樣的勇氣。
沈喬既覺得失望,又覺得有趣。
她好像能看出鄭重的愛意、忐忑、不安以及小心翼翼,這種情感讓她多少有些沉溺,期待著自己是誰的寶貝。
其中也有一些歉意,理智上知道鄭重會為此有點煎熬。
但她是女孩子嘛,男孩子不開口她有什麼辦法。
沈喬給自己的行為合理化,在鄭重顴骨的位置戳一下說:「那你要高興點。」
指尖冰涼,觸感明顯。
鄭重那一小塊肌膚燙得驚人,他嘴唇顫顫,勾起一個不算笑的笑。
沈喬開始覺得自己在強人所難了,還是鼓勵道:「這樣就很好。」
鄭重看不到自己現在的樣子,回家後左右看,從柜子最下面找到一塊鏡子——只有一根手指的長寬,是他用一個雞蛋從別人家換回來的大鏡子的碎片。
平常他是不照的,也沒有這必要。
這會卻捏著碎片的邊緣,貼得離下巴很近,呼吸間的熱氣蒸騰出一片霧,什麼都看不見,更別提自己笑的時候的樣子。
反正一定不好看,他記得小時候大家都說他笑得特別憨,跟傻大個似的,沒什么正面評價。
可是沈喬希望他高興啊。
鄭重登時為難起來,決定還是回頭去買個鏡子。
舉凡是買什麼,都得有工業券,這算是目前使用範圍最廣的票證,不過都跟隊員們無關。
那得是有工作的人,每二十塊錢工資才配一張。
但要是真想弄也不是沒辦法,就是得花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