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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喬是面色紅潤,不見被生活壓迫的苦,任誰看都知道她日子過得極好。
但總有那麼些人是不願意別人家是是十全十美的,有人站出來挑刺說:「小沈啊,鄭重咋捨得讓你出來了?」
這人也不是別人,就是鄭重的親叔鄭講明,也不知道是想挑撥什麼。
鄭重想參加明年高考的事還沒傳出去,畢竟八字還沒一撇,不過隊裡人對他這些天閉門不出,也有自己的看法。
離譜一些的覺得估摸著病了,還得是那種下不來炕的病,這個節骨眼倒下,別是沈喬給他下藥了。
這種事古來有之啊,那是一點都不新鮮。
稍微比較合理的就是兩口子鬧架了,這男人甩手撂挑子,可不得女人自己來。
總之是眾說紛紜,群眾們把目光都集中起來,畢竟農閒時候總得有幾句話打發時間。
沈喬也知道,大家未必希望他們夫妻事事順利,人家也沒有這個義務。
她客氣道:「跟您家差不多,輪到女人養了。」
雖然婦女能頂半邊天的口號轟轟烈烈,但大多數地方仍舊是老一套。
男人被說靠女人養是件很丟臉的事情,一般人都很難接受。
但偏偏被說的是鄭講明,十里八鄉都知道他從年輕的時候就是出了名的遊手好閒,家裡家外全靠他媳婦撐著。
那真是長著耳朵聽的都得噗嗤笑出聲,鄭講明道:「你怎麼跟長輩說話的!沒家教。」
還扯這種閒篇呢。
沈喬向來看不上他,微笑說:「咱們老鄭家的規矩,給了紅包的才是長輩吧?」
鄉下有幾件事情是很看重的,比如新人進門的改口費。
沈喬連空氣都沒見過,當然她也沒期待過,但這會說出來是振振有詞,只差盯著人家口袋看。
這是打算明搶還是怎麼著,鄭講明雖然口袋空空,表情也警惕起來說:「鄭重可跟我哥斷絕關係了。」
那就不是一家子,給個屁呢。
沈喬翻白眼道:「那你擱這指揮誰呢。」
就這幾句話,熱鬧叫人看得津津有味,恨不得上場助陣。
鄭講明雖然人沒什麼出息,但毛病是不少,那是最忌諱別人挑釁他的男人地位。
當場雖然沒說什麼,回過頭就跟他哥告一狀,挑撥得那叫一個難聽。
鄭講義平常是個不吭聲的人,家裡的一切他也很少插手,大兒子鄭俊峰去勞改,他就老老實實扛著鋤頭去上工,好像發生什麼都無所謂。
不過他也是要面子的人,被親弟弟說誰也管不了,心裡就不高興。
說來也奇怪,李紅娟別看在外面耀武揚威的,在很多事情上還是以男人的意思為主。
好像甭管對家有沒有什麼貢獻,只要是個男的就能說了算。
李紅娟得到授意,第二天就把沈喬攔在路上,準備跟她說兩句話。
她的目的也很簡單,那就是為了膈應人,一張嘴簡直是叫人皺眉。
她道:「你不會真的以為自己能考上吧?」
在她看來,那能上大學的可都是人中龍鳳,萬中無一,要是隨便誰都能上,也就顯得不稀奇了。
說真的,沈喬對自己的成績還是挺有信心的,她知道自己不會特別突出,但有把握的題目也不少,覺得上個大學應該是沒問題。
但她不會在外頭四處宣揚,畢竟人都有萬一,即使是在看不清自己的人面前,也還能沉得住氣,她道:「反正我考上有個好工作的話,不會被抓去關。」
這是諷刺現在還在勞改的鄭俊峰,這簡直是李紅娟的心頭大恨,她道:「都是你害的。」
要不是沈喬好端端的說什麼自行車,俊峰怎麼會挪用公款。
沈喬可不是隨便往自己身上攬責任的人,她道:「壞人就是壞,有罪就是有罪,這只能證明他人就是有問題,跟我可沒關係。」
更何況有關係,也是鄭俊峰欠鄭重的,這就是他的報應,天理昭昭啊。
李紅娟聽不進去這些,她只堅定自己願意相信的,說:「我等著看你能有什麼出息。」
沈喬從沒覺得自己將來能成為多了不起的人,不過該逞強的時候還是要說:「那等著吧。」
李紅娟看著她明艷的臉,一股名為嫉妒的火焰衝上心頭。
她把人生走到這一步都歸結於沈喬,心想自己過不好也要讓她不好,說:「你絕對上不了大學。」
什麼意思啊這人,居然語帶威脅。
但沈喬最不怕的就是這個,她說:「你還記得當年為什麼所有姓鄭的人都要幫忙把事情往鄭重身上推嗎?」
因為鄭俊峰是出息人,老鄭家絕不容許他身上有任何污點,李紅娟再怎麼樣都聽出意思來,知道她是說自己決沒有機會動什麼手腳的。
確實沒有,家族對他們上一輩人來說更有束縛力,除非是抱著永遠離開這裡的決心,否則誰也不要輕易跟大家對著幹。
李紅娟沒有這個勇氣,她連大隊都很難跨出去。
於是她面色鐵青,惡狠狠瞪一眼站著的黑尾說:「看什麼看,沒爹養的。」
連對孩子都這麼刻薄,沈喬反諷道:「你在城裡的孫子孫女都改姓了,估計也是當爹死了。」
成分看三代,雖然時不時有平反的消息傳來,但鄭俊峰可沒有這樣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