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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門外女人還在喊,聲音真的大,幸好是工作日,左鄰右舍恐人少,不然也是尷尬。這些年遲芳華已經很少動氣,這一次遲心那個小丫頭真是惹急了她。
唉,吵吧,發泄能解決問題也好。
許駁州曾經最怕安靜,當年舒音坐在那裡看書能一整天都不動地方,也沒有聲音,偶爾抬頭,目光清靜、遙遠,美得像幅畫,冷得像塊冰,他用了十年又十年也沒能暖化她,也許……她的溫度始終都不是給他的。活人怎麼能跟死人爭?當年他糊塗,一敗塗地,幸好,他們還有兒子……
兒子是他的一切,如今老了,更是。他想要煙火氣,想要暖暖和和的日子,可這兩天,似乎又太重了,吵得他頭疼。
一場意外的手術,奪去了女孩做母親的希望,雖然在醫學上還不是絕對的,可在當媽的心頭已然是做了最壞的打算。世俗的世界,一時腦子熱能接受這個結果的男人可能有,能接受這個結果的家庭恐怕不多。當媽媽的想早早打算為她安頓個家無可厚非,卻沒想到,這個平常看起來綿軟又聽話的女兒,突然變得這麼偏執,死硬著跟媽媽較勁。
總以為乖巧懂事,在外面好好讀書工作,誰知從沒聽說有男朋友倒先聽說了有性生活,還擔心會宮外孕,如今的年輕人,如何貌相?事到臨頭,卻又怎麼都不肯說出那男人是誰,氣得遲芳華血壓飆升,一天兩次降壓藥。
許駁州只得耐心勸:既然孩子不肯說,那就是個我們不需要知道的人,你就算刨出他來,又能如何?讓他承擔什麼責任?遲心的病是先天性的,跟人家沒有關係,至於男女之事,你情我願,已經分手,怎麼,還要人家強娶麼?
其實,許駁州明白,遲芳華根本不在意那個男人是誰,她在意的是那個男人不是誰。
不是馮克明。
自從初二明子登門,這一年,但凡節日都有禮物來,只要他人來京城,也一定會上門探望,再送禮物。這一年,比過去幾年兒子給的孝敬都多。說實話,別說遲芳華,連許駁州自己都覺得多了個兒子,期待著真能成為一家人,甚至因此還主動勸過兒子許湛,讓他寬心。
女人心細,也擅長幻想,遲芳華一直盤算著要成全他們,要風風光光的婚禮,要跟著去凌海生活,甚至還想到了要在京城買別墅。八字沒一撇的事,她就能高興很久,許駁州並不想戳破,何必掃她的興,家裡安穩是最好的。
事到如今,才發現女兒不但沒有跟馮克明進展,反而還跟別的男人睡了。滿心期待就這麼殘忍地破滅了,怎麼能不抓狂?歇斯底里地罵女兒是個蠢貨,女孩最寶貴的東西就這麼賤當了,真是被豬拱了!
話越說越難聽,母女兩個吵得也越來越極端。遲芳華晚上睡不著覺,頭疼欲裂,許駁州直勸道:也許是我們多心,明子根本就沒這意思。
不可能!!他瘋了?來孝敬我??不怕許湛打死他??
一句話,許駁州就無法反駁。
若是從前,遲心一切都好好的,失去馮克明恐怕遲芳華也不至於會這麼生氣,畢竟年輕的女孩機會還有,現在,身體的狀況讓她能有的選擇就很窄了。而明子,這些年一直和蘇靜不生育,似乎從不打算要孩子,如果換了遲心,至少有希望他是可以接受的。這一點上,事到如今許駁州也同意明子恐怕真的是最佳選擇。
可父母的操心在那個小丫頭眼裡都好像是無稽之談,開始她是怎麼都不吭聲,不接話,後來就是說不,只要提到馮克明就說不,哪怕她媽媽提出讓先接觸一下,試試看,成不成再說,都不行。
再到後來,遲芳華逼急了,猜測女孩這麼拗一定是背後那個所謂分手的男朋友還在支配著她。甚至推測出那一定是不學無術、沒錢沒本事、條件極差的男人,不然遲心為什麼不肯說?
找到了方向,遲芳華更上了勁,這件事,不搞清楚絕不算完!這不,手機和電腦都沒收了,也不許遲心出門。從小到大沒有管,突然的家長風直接就把女兒的自由給封了。許駁州覺得很是不妥,可是,作為繼父,他實在是不好插手母女之間。
當媽的一邊氣得頭昏腦漲,一邊還得操心她的假期,許駁州主動說找許湛吧,這事簡單。他能做的也就這一點了。
聽著母女在外面吵,許駁州又想起寶貝兒子來,也不小了,不知道跟沈霄處得怎麼樣了?那個女孩出身書香門第,知書達理,這麼些年一直守著他們母子,情真意切。他們也該結婚了,等有一天做了爺爺,許駁州也退休了,兒子忙他的,爺爺一定要跟小傢伙搞好關係,帶著他讀書、旅行,想怎麼著都行。
正琢磨著,忽然聽到遲芳華一嗓子:「你敢再說一遍?!」
這幾乎破音的嘶喊,嚇了許駁州一跳,趕緊打開書房門,看到遲芳華站在沙發前,正對著半臥的遲心,臉色煞白,「你再給我說一遍!」
「那個男人,他有家,有孩子,是有個有婦之夫。」
病弱的女孩根本出不了聲音,可是這一字一頓說出來,字字扎在遲芳華心頭!許駁州一聽就知道糟透了,想趕緊去勸,可是已經晚了,遲芳華揚起手狠狠一個巴掌甩了過去!力氣之大,病榻上的女孩身子狠狠地歪了一下,慢慢坐好,蒼白的臉頰立刻泛起了紅腫的手印。
「你個死丫頭翅膀硬了是不是??敢這麼氣我!」遲芳華氣得嘴唇發青,「好!好!你有本事,既然這麼有本事,那行,來,說!我倒要看看,他是誰!哪個有婦之夫!是學校的還是公司的?還是大街上隨便找的混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