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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燒麥,熬了小米粥。」遲心仔細挑了一塊新鮮的羊肩肉,肥瘦合適,讓老闆絞了。
羊肉燒麥!湯汁香濃,肥而不膩,超級好吃!倪朵朵悄悄咽了下口水,「京城小吃哎,很麻煩的吧,怎麼想到做這個?」
「他這兩天胃口不好,吃得很少。」
他?倪朵朵眨巴了下眼睛,「許處啊?」
「嗯。」
那場車禍,有大驚無大險,楊碩休息了一周病假就上班去了,許湛傷重,要年後才能去辦公室。不過那個工作狂出院就開始工作,楊碩的工作又多了聯絡,搞得比以前更忙,好在啊,許處身邊多了個秘書。
「哎,你現在是不是跟大處長處得不錯啊?聽楊碩說你成他們編外了呢。」
「哪有。」
一把菠菜而已,還很仔細地挑幾個攤位才買。倪朵朵跟了過去,「什麼叫『哪有』啊?是沒有處得不錯,還是沒成編外呢?」
遲心沒吭聲,又彎腰專心撿胡蘿蔔。
倪朵朵看著看著,忽然又問,「遲心,是不是有希望回遠油啊?」
「『回』什麼啊,說的像我以前在過一樣。」
「所以,這是單純的兄妹人情嘍?」
遲心的手頓了一下,「沒有。」
「這個也沒有啊?」看她直起身,倪朵朵指著她滿滿的兩手,「那你這是做什麼?」
「做飯。」
「抵房租而已,不是麼?」
聞言遲心深吸了口氣,嘴巴鼓鼓的,臉色不知怎麼就有些茫然,倪朵朵納悶兒,「怎麼了?」
「朵朵……」
「嗯,」
「我……我錯了。」她像泄了氣似的,「我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嗯?又錯哪裡了?你幹什麼了?」
倪朵朵驚訝的並不是她突然認錯,遲心這傢伙慣於認錯,可每次不管錯大小,都會在認的同時提出竭盡全力的改正方案,特別真誠。可現在這樣子,訕訕的,又軟又頹,完全沒招了,不由得問,「怎麼了?」
「以前我特別怕他,現在,也怕。可是,有時候,就覺得很想……」她輕輕地咽了一下,「就這麼待著。我知道他很討厭我,換了誰能不呢。可是,我就是,也不知道怎麼的。你說,這麼多年,還不夠麼,怎麼偏偏的又攤上這麼個事,住他家……」
這車軲轆話,倪朵朵沒聽懂。不過,看得出她是掙扎,好像還是良心上的。「其實,我覺得你也別想那麼多。阿姨和許叔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那個時候他不大,你更小,誰好過了?」
「……嗯。」遲心點了點頭。
「什麼怕不怕、忍不忍的,現在都是成年人了不過是面子上過得去。過了年就搬走了,這種尷尬的關係,越早結束越好。」倪朵朵又看了看這麼多菜,「你已經做得夠可以的了。百年不遇啊,我都要嫉妒了。」
遲心噗嗤笑了,碰碰她的手臂,「走吧,一起去吃。」
「不要不要。大處長還傷著,讓人家好好休息。」
「沒關係,他不會介意的,又不是不認識你。」
「算了吧,」倪朵朵聳了下鼻頭,「跟你們老大的頂頭上司吃飯,我怕不消化!」
出了菜市場,兩人分道而走。站在紅綠燈前,倪朵朵目送著那欣欣然小跑的背影,輕輕吁了口氣……
是她的錯覺麼?這兩個怎麼一種很怪異的味道?遲心是個很好捏的傢伙,怎麼捏都行,軟軟的,大概被捏扁自己也沒記性!而那一個麼,三十幾歲大男人了,八面玲瓏的工作狂!他所謂的溫暖、各種貼心,倪朵朵一點都沒覺得。受傷之後還能安撫和保護楊碩,那種寬容就是給人很假的感覺。不為什麼,反人性!現在,突然讓一個害怕了他二十年的小女生莫名其妙就心生內疚,內疚到給他做飯!
正常?才怪?!
……
兩點了。
許湛打開檯燈。燈光突然充滿整個房間,房門外那一點窸窸窣窣的聲音立刻消失。
夜正是最沉的時候,隨便一點動靜都比往常要清晰得多。尤其是他習慣了這房子裡只有自己,那一點小耗子的動靜清楚得每晚都能準時騷擾到他。
是的,每晚。那丫頭就是睡不著。
小時候那一次嚇得魂兒都飛了,長大又結結實實地被咬了一口,恐懼疊加,簡直是寸!在醫院的時候,睡不了一會兒就一額頭的汗,怎麼哄都不行。許湛想送她去做心理疏導,可是話還是沒好說出口,畢竟,他這剛上任的「哥」,虛的。
可是不管又不行,畢竟當初那一次他是目擊者,從那丫頭口中描述起來,他似乎還占了一半的責任。他和狗都嚇著她了。嚇尿床。
許湛起身拄了拐,開門出去。
臥室的燈光打出來,客廳里的黑一下濃重起來。角落的床墊上安靜得像連呼吸都沒有。許湛徑直走到沙發邊坐下,隨手開了檯燈,打開電視。
瞬間燈火通明。這樣的燈光污染,還有誰能裝睡裝得下去?
「哥……」角落裡很清醒的一聲。
「嗯,」
「你不睡麼?」
「睡不著。」許湛身子往下挪了挪,懶懶地半躺了,「看會兒片子。」
遲心坐起來,往腳邊挪了挪,能看見他。電視的燈光打臉上,眼睛炯炯的,一點倦意都沒有。他就是工作太拼了,亢奮到不行,看來也知道得看點不用腦子的東西才能催眠。輕輕抿了下嘴巴,裹著被子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