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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不順利麼?」
媽媽一句問過來,許湛托著盥洗台,低了頭,「嗯,她……不肯嫁給我。」
「是遲芳華還是她自己?」
「她自己。」
「哦。」聽筒那邊稍稍停頓了一下,「沒事,你們兩個戶口都不在凌海,本來也結不了。」
「媽……」
噗嗤,舒音笑了:「人家不願意嫁給你,你叫媽有用麼?」
「媽,您說……我怎麼辦?」
「現在還能由你決定啊?」
「咳,戒指……她倒是沒摘。」
沒摘……這兩個字說出來許湛自己都覺得臉紅,聽筒那邊果然沒了聲音,不免心虛道,「媽,我想要不明天先不回凌海,她身體還虛,養一養,順便,咳,領了證再走。」
「你都想好了,那媽媽還有給意見的必要麼?」說著,舒音輕輕嘆了口氣,「兒子,你真想把她從遲芳華那裡接出來,你就不能再是第二個遲芳華,你懂麼?」
媽媽的聲音永遠那麼溫柔,哪怕是指責他,許湛煩躁的心稍稍靜了下來,「我知道,結了婚我一定好好地愛護她,讓凡事她自己做主。可現在……媽,您沒見過她在賽場上,那小丫頭其實狠著呢,我就擔心我這一放手,民主了,人沒了。」
「不狠會把你刻在身上?她的承諾已經到了不流血就不會更改的地步,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還覺得不夠?」
「媽……」
「她不會離開你的。」
「您……真的確定?」
「兒子,你得松鬆綁,不然,你們兩個就都喘不過氣來了,硬綁在一起長久不了。」
想著小丫頭睡夢中都輕輕啜泣,許湛的心裡好恨,咬咬牙,「……嗯。」
「好了,我休息了,你們一路平安。」
「哦,對了媽,今天我去接她,她沒讓我上樓。」
「是麼?」
「嗯,肯定不是遲芳華。」
「是你爸。」
許湛猜到許駁州不會平靜接受,「嗯。無所謂,他愛怎麼著怎麼著,讓遲芳華跟他周旋去吧。」
「遲心也無所謂?」
許湛聞言蹙了眉。
一見面,小奶聲兒就不停地叫「爸爸」,被他恐嚇後,她躲得遠遠的,再不敢親近這個「爸爸」。可許叔在她心裡一直都是一個正面的存在,甚至是某種意義上的受害者。她背負的愧疚里,有對許叔的。如果許駁州情急之下說了什麼,可能會讓小丫頭更覺得抬不起頭,畢竟曾經的恥辱都埋在心裡,一旦被人當面戳破,更難承受。
許湛忽然煩躁,「我爸沒事瞎摻和什麼?跟他有什麼關係??這麼多年了,還差他這點兒人情!」
「好了,交給我吧。」
「媽,您……」二十年,當初那麼難堪的分離,歲月能洗刷掉多少?許駁州這些年的噩夢和思念里不可能沒有她的影子,而再見到他,母親舒音會不會再次勾起那把火的衝擊?許湛道,「您不用為了這個跟他周旋,還是我來。」
「你不用管了。」
「媽……。」
「許湛,」
忽然被媽媽連名帶姓地叫出來,許湛嚇一跳,「是,」
「不許跟你爸爸較勁,你聽到了麼?」
媽媽難得威嚴的聲音,許湛趕緊答應,「哦,我知道了。」
……
燒退了,又是一額頭的汗。
濕巾輕輕沾著,許湛屏著呼吸,昏暗的燈光里濃濃的睫毛投出的影子成了她唯一的顏色,小臉透明,白色的被單下靜得出奇,看得他心慌,若不是眼窩蓄著的那顆淚告訴他睡夢中她還在傷心,他大概要抓狂,抱起來,晃醒她。
怎麼這麼多淚,他到底是怎麼讓她這麼多淚……
手指輕輕地去沾,破掉的淚珠滑了下來,他想去擦,不知是手太重還是太涼,小鼻子跟著顫顫地吸了一下,一個哆嗦,醒了。
她慢慢睜開眼睛,又一顆淚滑了出來,目光對上他,紅紅的血絲,一點點迷離朦朧都不見,讓他更懷疑剛才她是不是真的睡,還是只閉著眼睛不看他?狠心的小丫頭,心裡罵著,身子卻忍不住更俯下,嗅著她,「好受些了麼?」
「……渴。」
「好,來。」
小心地扶她起來,墊了靠枕,許湛拿過水杯,她抬手要接,許湛沒放,正要餵她,忽然發現那兩隻大眼睛不動了。
空空的手指,那顆耀眼的大鑽戒沒了,幸好還有紅紅的痕跡,才知道,剛才自己不是做夢……
「摘了。」
男人低沉的聲音,簡簡單單的兩個字……虛軟的心疼得跳不起來,她的淚一下涌了出來。
「怎麼又哭了,嗯?」
不說還好,這一問,淚也罷了,聲音都嗚咽起來,眼看著嘴唇就發白,許湛趕緊放了水杯,將她攏入懷中。
「給你,你哭;拿走,你還哭。你讓我怎麼辦,嗯?」
本來已經完全沒力氣了,本來以為已經到了終點,可一在他懷裡,她就覺得要委屈死了,環抱了他的腰,恨不得長在他身上,她就是這麼多餘,她活著……就是這麼多餘……
忽然,朦朦朧朧的淚水裡出現一條亮閃閃的鏈子,掛在他手上,是一條單顆鑽的項鍊,原本簡簡單單的,可是上面掛了那個戒指,這麼一來,單顆鑽正嵌在指環中間,形成一個大吊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