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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周三,老媽很體貼地告訴她下班後再過來。也就是說,她必須帶著遠油實習生的一切標誌。
她哪有?
可她師兄有。去年到今年,同門算她一共四個,大家一起論排行。老二出國了,老大、老三都進了遠油,就遲心獨自一個,卡在門外。
幸好她兩年前就把本科時的同寢閨蜜倪朵朵奉獻給了老大,於是這個假造起來得心應手。
老大的資料是去年的,不過糊弄太后問題不大。
一切準備就緒,遲心背著包走出麥當勞。
雨還在下,只是幾步的距離,很快就進了凌江酒店。
三星級公寓式酒店,價位和服務都很適合旅行中的工薪階層。大堂不大,布藝沙發,鮮花點綴,布置得很是溫馨、乾淨。走去電梯間,三個電梯都不在一樓,遲心摁下上行鍵,邊等邊想著今天手裡的那個活兒。
很快,叮一聲,提前預告,正是她面前的這一部。
遲心往後錯開兩步,看著門緩緩打開……
這一幕,日後很久都留在遲心的記(噩)憶(夢)里……
裡面是一個男人。
黑色襯衣,深灰色休閒西服,清瘦挺拔的身材,領口微開,沒有領帶,黑色氣勢,清冽而溫柔。電梯門像拉開的幕布,一幅精心修圖的畫面。
那眉眼,一眼乍到,撲面肅靜。遲心只覺得後脊一涼,久遠又突然熟悉的感覺讓她的汗毛孔乍開,忍不住就是一哆嗦!
咫尺的距離,一秒的時間,四目相對。
腦子放空,磕在嘴邊的字條件反射地就要出口,可是,她動不了。
也只是這一秒,電梯裡的男人看著她禮貌地微笑點頭,略略欠身,擦肩而過。
陌生,紳士,如沐春風。
遲心僵在那裡,好一會兒,心復跳。
這一別啊,天荒地老,歲月靜好……
他就是……繼父許叔的兒子:許湛。
這兩個字就足夠分量。因為,許湛,是一種存在,一種結界一樣的存在。
二十年前,老媽嫁給了許叔;二十年前,他們寥寥幾面,然而,一切都定格。
遲心輕輕咽了一口,突然放空後心悸隨之而來,順勢靠在牆上,金屬的冰涼刺進皮膚。
一直以為是小時候不懂事,等長大懂事了,就好了。剛才這一面,遲心才真的明白:天敵都是自然而來,人怎麼扛得住?別說長大、變老,就是千山萬水,天荒地老,也沒戲。
時間這種東西,配上愛,醇厚;配上恨,刻骨;配上恐懼,歷久彌堅啊……
剛才他沒認出她來,因為他笑了,漂亮的眼睛。這樣看來,她運氣真的不算太壞。畢竟,大自然給個天敵就得給你個保護色。十幾年過去,他不認得她了,可她,一眼就認出了他,雖然沒來得及逃命,可也沒死那兒。物競天擇,她還能活著也不是全無道理。
進了電梯,摁下樓層。狹小的四面鏡子,仰頭,天花板上映出一張臉,煞白的,鬼一樣。摸出唇膏,捻出點顏色,稍稍塗在腮上,嘴巴上。
……
房門打開,遲心趕緊綻笑,「媽!許叔!」
把她讓進門,遲芳華端詳著女兒,「怎麼了?怎麼有汗?」
「哦,跑急了。」遲心擦了擦額頭,她愛出汗,運動量大的時候還好,可害怕的時候就控制不住,頭頂像有泉眼兒一樣。其實,這是一個好的變化,不然還像小時候,那尷尬的就不是額頭,是褲子了。
「剛下班就趕過來吧?」繼父許駁州忙招呼,「快坐下歇歇,路遠麼,堵不堵車?」
「還行,有地鐵。」
「遠什麼,」遲芳華拉著女兒坐下,笑道,「遠油的培訓中心就在浦江,離這兒地鐵兩站。」
遲心抿住一口氣,太后就是太后啊,難怪住這裡,五點半下班跟她約六點,真是步步陷阱!
說著話,遲芳華順手拿起女兒脖子上掛的卡片,遠油明晃晃的LOGO,「員工卡麼?怎麼沒名字?」
「咳,這是培訓中心的門禁卡。掛著方便。」
「員工卡呢?我看看。」
「還沒發呢,回總部才有。」
「是麼?」遲芳華有點疑惑,許駁州接了話,「遲心,領導和同事們都好麼?還適應吧?」
「哦,目前見的是培訓老師和人事部的,都挺好的,其他同事麼,就是我師兄們。」
「那就好,遠油這樣的公司藏臥虎,能學的東西很多,咱們遲心又聰明,好好兒干,大有前途。」
「嗯嗯。」
「月薪多少?」遲芳華問。
「一萬五。」遲心咽了一口。
「才一萬五?陸老的學生才給這麼點兒?」遲芳華聲音忍不住就尖。「不是說遠油待遇好得不得了嘛?」
「不少了。」許駁州說,「這是培訓期。實習期後肯定會漲,遠油有各種績效獎金,加起來就很可觀了。」
「嗯嗯。」遲心趕緊點頭。應該是真的,去年老大還住在老舊的公房裡,今年就已經租到公司附近的公寓了。
「那就好。」遲芳華勉強算是滿意。
「咱們去吃飯吧?孩子忙一天也餓了。」許駁州建議。
「好,那我換衣服。」
眼看老媽進了房間,遲心猶豫了一下,跟了進去。
「媽,那個,我剛才在樓下好像看到,咳,許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