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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這裡,蘭庭反而處處是他們兩人生活過的痕跡。
虞慈佝僂著腰,像只空蕩的幽魂一樣悄無聲息地上了二樓。
他在開著門的畫室外停住了腳步,空洞的目光落在被月光與路燈照得一片明亮的畫室內。
虞慈慢慢地踱步走了進去,黯淡的眼眸在眼眶中麻木地轉動,看著屋中陌生的擺設。
哦,對了。這棟別墅的這間畫室,如果不算上上次出差之前來叫諾爾吃飯的話,他是第一次走進這裡。
畢竟搬到這邊開始,諾爾就在和他冷戰。不像蘭庭那間畫室,他幾乎成了那裡的常客。
那時的諾爾很黏著他,畫畫也要他陪。他自己總是經不住他的撒嬌,抱著平板坐在窗邊的小沙發上處理文件。
午後陽光正好,灑在身上暖融融的,曬得骨頭也懶得。
雖然兩個人在一起做事的效率實在低得嚇人,往往文件與畫都只開了個頭,兩個人就都跑了題。
可躺在被陽光炙烤的溫暖的地板上,抱著枕在胸口的愛人昏昏欲睡,這樣再尋常不過的溫馨午後,才是虞慈夢寐以求的。
虞慈看過靠著牆邊立著的幾幅畫好晾乾的油畫,最後坐在畫架前的凳子上,看架子上沒畫完的油畫。
——畫的是窗戶正對著的這片天與海。
大片大片的湛藍與灰藍,交接又交疊,成了片冰冷的空間。
虞慈緩緩抬起手去觸碰幹了的顏料,用柔軟的指腹一點點撫摸那些凹凸不平。
虞慈雖然不懂藝術,但基本的鑑賞能力還是有的。
從很早以前他看過諾爾的畫後,就知道諾爾畫的很好,足以媲美那些畫廊中掛著的價值百萬的大師們的畫,甚至更好!
虞慈從口袋中掏出戒指盒,打開盒蓋,露出玫瑰花形狀的紅寶戒指。他將盒子舉到畫的一邊,自己微微後仰一些看兩個顏色的對比。
紅與灰藍,一暖一冷。
虞慈頹然地放下手,用力攥緊了手中的戒盒,寶石的稜角在柔軟的掌心壓出了深刻的痕跡。
是疼得,可虞慈卻無聲地笑了起來,手越攥越緊,攥得盒蓋與盒身分了家,掉在地上。
諾爾說,我不喜歡玫瑰花。
諾爾說,紅的太俗氣了。
虞慈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下來。他笑自己太傻,諾爾明明有太多的破綻,但他卻偏要一葉障目全然不見!
終日玩鷹,終是讓鷹啄了眼!
他哭情傷太痛!
他忘記自己嬰兒時期是不是很愛哭,可記事以來,卻在也沒有哭過了。
可這一次,他真的忍不住了。
世間文字八百萬,唯有情字最傷人。
真的太痛了。撕心裂肺,剝皮腕骨,大抵也就如此了吧。
虞慈在地板上蜷縮成一團,頭死死埋在膝蓋上,死死咬著唇,用力克制住嗓子中的泣音和嘶吼。
可嗚嗚咽咽的哽咽還是從咬的慘白的唇間,斷斷續續地露了出來。又順著敞開的門緩緩飄進了走廊,飄散在整棟別墅中。
那聲音沒有女孩子哭起來溫婉柔軟,它更像是野獸痛苦的嘶吼。
愛青太痛了,虞慈必須要將紮根在心臟中的人連根拔起。
愛上諾爾他不後悔,但他虞慈愛得起,也輸得起。既然走了,那便放下吧。
皎皎月色從落地窗照了進來,灑滿了虞慈一身,就像只溫柔地手輕輕安撫著哭得直打顫的虞慈。
林莫聽著隱隱約約的哭聲,失眠了。一宿直挺挺地靠著床板立正,凌晨三點才有了一點睡意,再睜開眼時,已經是早上七點了。
林莫驚得猛地坐了起來,想到虞慈的早餐和十點的高管會就一陣頭大。
用了五分鐘洗了個戰鬥澡,又用了兩分鐘穿好西褲襯衫,臂彎里掛著西裝,一邊打著領帶一邊往樓下跑。
林莫領帶才打好,一低頭就看到沙發上疊著腿,坐姿優雅,穿著黑西褲白襯衫配藏藍色馬甲,禁慾又清貴的虞慈。
「先生,您起來了?」林莫摘下眼鏡又戴上,好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一樣。
虞慈從膝上的平板上挪開目光,看著他衣衫不整的特助,勾了下嘴角,調侃道:「認識林特助九年,還是第一次見到你這樣慌亂的樣子。」
「……」林莫啞然,像見了鬼一樣看又恢復成冷漠寡淡版本的虞先生。
不,這是升級版本的虞先生。林莫目光觸到虞慈裹著堅冰的淡色眼眸,心中想到。
「先生,早餐想吃什麼%3F」林莫收斂好情緒,又變成面癱臉。
「不用了,你過來坐,我有幾件事同你說。」虞慈說道。
林莫就猜到會變成這樣,心中嘆氣,也不敢多勸,只能在虞慈身邊的單人沙發上坐好。
「婚禮的布置全部取消。這一段時間動用的所有保鏢都安撫好,我不希望之後聽到有關這裡的任何消息。這邊的房子找家政打掃好之後鎖起來。」
虞慈語氣平靜地下達著一系列地善後命令,如果林莫不是看到地上沒有收拾的花瓣和聽到虞慈微啞的嗓音,都快以為昨夜那樣崩潰的虞慈是他的一場荒誕的夢了。
「是,先生。」林莫一一記好。
「哦,對了,計劃繼續。」虞慈起身拿起搭在沙發背上的西裝外套和大衣穿好,一步一步緩慢而堅定地走向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