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頁
艾德里安的眼白不知何時爬上了一層血絲網,襯得藍色的眼球脆弱又妖異。
他就這麼目光怔怔地盯著虞慈的後背,偏執又瘋狂,可聲音卻是能攪得人心肝脾肺碎成一團的楚楚可憐。
「阿慈,你聽我解釋。」
「閉嘴!」虞慈聲音中含著薄怒,他是氣自己居然因為聽了這小混蛋的聲音,又心軟了。他狠狠攥了把扶手,咬牙切齒道。
「等下我會給你解釋的時間。現在回答我的問題。」
「……」艾德里安右手的拇指搓了搓食指的側面,訥訥地吐出了個數字。
「!」虞慈猛地轉身,輪椅轉出了漂移的效果,他整個人往前顛了一下,差一點摔出了輪椅。
艾德里安幾乎是倒吸了一口冷氣,嚇得出了一身冷汗,張著胳膊就要撲上去。
但他觸到虞慈銳利的目光時,訕訕地垂著手,低著頭站好,就跟不小心做錯了事乖乖等著家長訓斥的孩子一樣。
虞慈看著艾德里安這副委屈巴巴的樣子,又不爭氣的心軟了。
他用力閉了閉眼,恨自己總是對這人狠不下心,又氣這人一次又一次的騙他!
虞慈磨了磨後槽牙,偏過頭,懶得去看裝可憐的艾德里安,「是你自己跑的,結果你一回來就找人跟我?那時你才回來兩個月吧。」
他話音才落,余光中被紅色光芒晃了一下,下意識地看了過去。
「我太想你了。」艾德里安聲音低低沉沉的,還帶著鼻音,像被主人遺棄的可憐金毛。
「想我?」虞慈目光複雜地看著擺在桌子上的紅寶石戒指,覺得心臟上像是壓了個千斤頂,墜的生疼。
「你說想我?想我不來找我,卻找人跟我?」虞慈覺得很好笑,這人讓人跟了自己兩年半這麼久,林莫和他自己居然都沒有發覺。
「拍了這麼一屋子的照片,你不嫌瘮得慌嗎?」虞慈自己說完都感覺一陣陰冷,背後直發毛。
看起來,回去他要好好和林莫聊一聊這件事了。
虞慈也清楚,自己是在遷怒。
艾德里安派去的人應該是非常忌憚林莫的,那些照片上偶爾出現過文心或者別的什麼人,但從來都沒有林莫。
「戒指呢?你是什麼時候管林莫要的?」虞慈從瑪格麗特二世上收回目光,淡淡的看艾德里安。
「……」艾德里安剛要回答,就聽虞慈冷聲補充道:「我不想再聽你騙我了,你最好同我說實話,真正的實話。」
艾德里安哂笑,揪了下垂在胸口的發梢,坦白道:「你還記得你在記者會上辭職不久,我去找你的那次嗎?」
虞慈頷首。
「就是那次。我先去了YC,可你不在,只有林莫在。我就讓他帶我去找你,順道取回了戒指。」艾德里安怕虞慈不信,眨巴下眼睛,舉起右手豎起三根手指。
「我以上帝的名義發誓,我說的真是實話。」
虞慈沒好氣地「呵」了聲,「你又不信基督,上帝哪裡管得著你?」他也沒有個好腔好調,話裡帶著嘲諷。
艾德里安臉皮厚,慣會打蛇隨棍上,見虞慈氣勢沒有剛剛冷冽了,忙笑嘻嘻地往前湊,「我現在就可以信,明天就讓路德維希在庭院裡修個小教堂,天天做禮拜。」
「你別信了,給上帝他老人家省點心吧。」虞慈冰冷的目光似箭般將艾德里安釘在了原地,「行了,就站那裡吧,別靠太近,看你煩。」
「……」艾德里安眸光一顫,抿緊了唇低下頭,收回向前躍躍欲試的腳。
虞慈別開頭,目光落在地上的陰影上,語氣淡淡,「不是解釋嗎?現在解釋吧。」
艾德里安猛地一震,「唰」地抬頭看虞慈,眼中的驚慌無措、彷徨不安,以及從來都被好好收斂著的狠戾瘋狂與赤果果的恨,全部一覽無餘。
他死死盯著虞慈流麗的側臉,眸子顫,唇瓣顫,整個人都在顫。
他像是冷極了更像是怕極了,再也沒有剛剛插科打諢的樣子,怎麼也說不出一句話了。
雙手背在身後,兩隻手用力交握著。握得骨節泛白,握得青筋嶙峋。
要全部都告訴他嗎?艾德里安脖頸上的喉結滾動著,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起來。
所有的光影慢慢拼湊出了一個白髮挽得一絲不苟,穿著暗紅色絲絨禮服長裙,帶著祖母綠成套珠寶,長相刻薄的老女人。
她正用輕蔑不屑又帶著憐憫的目光看著自己,用尖銳刻薄的聲音說,艾德里安,你身體裡留著卑賤的血,都是你低賤的母親,玷污了格拉芙家族高貴的血脈。
說吧,把一切都告訴阿慈,他的阿慈一定會心疼地抱抱他的。艾德里安薄唇用力抿著,抿地血色全無。
虞慈等了半天也沒等到艾德里安的解釋,恨恨地拍了下扶手,一扭頭就見艾德里安低垂著頭站成了一尊石像。
「現在讓你解釋了,你又不說話了?」
艾德里安:「……」
虞慈氣笑了,心中也明白了這個解釋八成又是他編出來敷衍他的。行,他長記性了,走還不行嗎?
虞慈操縱著輪椅,往門口走。路過艾德里安身邊時,手腕猛地被拽住。
虞慈蹙著眉低頭看手腕上握著的手,明明這人手背的青筋都是鼓的,可一點都沒有抓疼他。
虞慈輕輕嘆了口氣,抬頭想看艾德里安的表情。可他梗著脖子臉別向另一側,自己只能看見他繃緊的咬肌和銳利的下頜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