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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看出什麼嗎?」白艾澤問。
這個案子已經陷入僵局了,也許尚楚能發現一些他們忽略的東西。
尚楚搖了搖頭:「我看過卷宗,太乾淨了,能抽出來的線全被掐斷了。你給我說說昨晚上死的那人怎麼回事兒。」
白艾澤端著飯盒走到他身邊,用紅色馬克筆在最角落的一張照片上畫了一個圈,是昨晚的那位死者,同樣雙手被麻繩綁在身後。
「無業游民,賭徒,案發當晚凌晨兩點半他從福山路的地下賭場出來,家住古南路。」
尚楚腦子裡展開一張新陽地圖,不用白艾澤細說,立即敏銳地發現了其中關聯:「從福山路步行回家,案發現場是必經之地。加上他三十出頭,結合身高體重估算步長,大致會在案發時間經過現場,所以他有可能目擊一些關鍵信息。」
「嗯,」白艾澤點頭,「本來還不能夠確定。」
尚楚默契地接過他的話:「昨晚他被殺害恰恰驗證了這一點,他當時一定看到了什麼。」
「對,」白艾澤說,「可是——」
「可是他為什麼不立即報警?」尚楚說,「假設他路過現場目擊了兇手,又在昨晚被兇手殺害,中間相隔了整整五天。」
白艾澤眼底浮上笑意:「尚警官,有你在我輕鬆了不少。」
「社會關係摸排了嗎?」尚楚問。
「欠了三百多萬高利貸,已經被砍斷一根手指,」白艾澤立即說,「這五天沒有查到他出入賭場的監控,也沒有和外界聯繫。」
「三百多萬?滾到了這個數,再還不上估計命都沒了啊,」尚楚摩挲著下巴,「我猜他威脅兇手要錢了,昨天就是最後期限。」
「假設成立,」白艾澤點頭,原本亂作一團的大腦漸漸變得清明,「那麼兇手為什麼不當場殺了他,而是整整拖了五天。」
「也許兇手並不想殺害那一家子之外的其他人?」尚楚抿了抿唇,不太確定地說,「這個賭鬼步步緊逼,兇手無奈之下只好動手解決了他。」
白艾澤沉吟片刻,緩緩搖了搖頭:「沒有證據。」
「嗯,只是推測。」
尚楚彎腰盯著角落那張照片,眉心緊蹙。
白艾澤點了一根煙提神,目不轉睛地看著尚楚白皙冷硬的側臉,發覺這麼多天以來的焦躁奇異地平息下來。
明明尚警官也沒有說什麼寬慰他的話,也沒有做什麼安撫他的事,怎麼就和鎮定劑似的有奇效。
尚楚辦案的時候一向是極端的專注,白艾澤沒有打擾他,非常享受難得平靜的這一刻,就像是暫時把肩上的擔子交到了尚楚身上,終於獲得了難能的喘息機會。
尚警官就是他得以呼吸的那個氣口。
「白sir,」尚楚突然伸出指尖,敲了敲白板角落那張照片,「你看這裡。」
「嗯?」白艾澤凝神。
「這是豬蹄扣啊,」尚楚轉頭看著他,嗓音低沉,「是個雙套結,滅門案那八個死者手腕上的繩結可不是這手法,只有一個套。」
白艾澤神情一凜,半眯著眼仔細盯著照片看了半響,沉聲道:「是不同。」
「白sir,」尚楚吸了一口氣,「出現了兩個兇手啊。」
白艾澤忽然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死亡地點是光復大道?」尚楚再次向他確認。
「對,」白艾澤快速說,「光復大道有在建樓盤,他死在工地里,第二天工人上工發現的。」
「光復大道......」
尚楚低聲呢喃著這個地名,腦海里那張地圖漸漸放大、再放大,最終鎖定在一個小小的區域內。
他心念一動,猛地抬起頭:「光復大道新建樓盤那帶原來是個屠宰場!」
「屠宰場?」白艾澤眉頭緊鎖。
「對,我十年前就被按著背地圖了,不會有錯。」尚楚點頭說。
白艾澤深深看了他一眼,把手裡的香菸掐滅。
「快去吧。」尚楚微笑著說,「我在家等你,早點回來洗澡。」
白艾澤伸手攬過他的肩膀,重重抱了他一下,接著在他淡色的唇角親了親,接著轉身大步出了會議室。
尚楚看著他出了門,然後悠悠閒閒地伸了個懶腰。
照片裡有個孩子,看著估計才到桌面那麼高,渾身是血,雙眼大睜,屍檢報告上說他是一家人中最後一個死去的,可以想像這孩子死前目睹了怎樣驚恐的畫面。
尚楚嘆了一口氣,溫和且堅定地說:「放心吧,他是最好的警察,沒有他破不了的案子。」
——至於我嘛。
尚楚垂眸看了看自己右腿,站久了還是覺著酸痛,他勾唇淡淡笑了笑,又抬手颳了刮鼻樑,像是有點兒不好意思。
「我也是最好的警察,」他看著照片上的孩子,又小聲補充了一句,「曾經是的。」
白艾澤帶隊出發了,尚楚站在窗邊,看著他跨上警車的背影,防彈背心襯得他更加挺拔。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久了,尚楚眼睛有點兒發酸,俯身揉了揉右腿,伸手輕輕撫摸著那孩子的眼睛,就像是幫他合上雙眼。
「我店還開著呢,」尚楚大咧咧地擺了擺手,「走了啊。」
他剛轉身,手機忽然一震,白艾澤給他發了一條消息。
——尚隊長,謝謝。
尚楚照著這五個字看了半響,抬手重重抹了一把臉,又轉回身,對著那塊白板輕聲說:「我是最好的警察,現在也是,以後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