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頁
那麼現在他在怕什麼?自己什麼都沒做,他緊張什麼?
白艾澤的思維陷入了片刻的空白,禁不住想起那絲若有若無的旖旎香氣......
尚楚走回對面的隔間,迅速用毛巾裹起空藥瓶和針管,又把地上殘留的淺褐色藥液和著水踢進下水道,接著彎腰拎起地上放著的浴液瓶。
白艾澤注視著他的背影,看著他拾掇自己的東西。
平時套著毛衣棉襖看不出來,白艾澤現在才發現原來尚楚很瘦,比同齡Alpha的身形要來得更加清瘦一些,手臂動作的時候牽動後背的兩塊肩胛骨,像是蝴蝶破繭時掙扎的雙翼,就要刺穿單薄的上衣;他也很白,不是那種幾近病態、毫無血色的蒼白,而是更接近象牙質地的、溫潤光滑的白皙;他彎腰的時候上衣微微掀起,露出一截纖細勁瘦後腰,像是一段韌性極好的絲綢緞帶,可以被肆意彎折出各種弧度......
白艾澤被自己腦中冒出的這個荒唐想像嚇了一跳,他又提了提腰間纏著的浴巾,身體往牆那一側偏的更多一些。
尚楚揣著一團毛巾,提著一瓶浴液,努嘴說:「你用吧,我走了。」
他這麼乍一轉身,上挑的眼尾、被水汽熏得緋紅的鼻頭、線條流暢的脖頸和形狀分明的鎖骨就毫無預警地撞進了白艾澤眼睛裡。
沾著水的頭髮顯得更黑,服帖地趴在他的額頭和側臉,發梢上掛著的水珠掉落在肩窩,在那個小小的凹陷處形成一個可愛的水窪。
「剛才不是故意的,」尚楚頓了頓,快速說,「等會你洗完澡可以找我打回來。」
他扔下這句話就走了,步伐很大、走得很急,白艾澤表情冷靜,連眉梢都沒挑一下,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尚楚手中的沐浴液瓶子。
薰衣草味道的。
剛才聞見香味的應該就是浴液香。
天花板上,白熾燈發出嗡嗡的鳴響,聲音低沉;尚楚的腳步聲漸漸變弱,直到完全消失。
白艾澤這才站正身子,有些無奈地低頭掃了一眼。小腹略略向下的位置,白色浴巾被撐起了一個明顯的形狀,好在借著水汽和布料的掩護,他才不至於太失禮。
家教即為嚴格、一向教養極好的Alpha仰頭靠著隔板,抬手撫著額頭,極其罕見地罵了一句髒話。
「操!」
-
尚楚從淋浴間出來,先是去了趟廁所,把針管掰成幾個小段,再把藥瓶踩碎,一起衝進了下水道。
他風風火火地跑回寢室,白艾澤還沒回來,他的床上疊放著一套乾淨的灰色睡衣,尚楚條件反射般地想起他結實的胸膛和緊繃的小腹,抬手往自己腦袋上敲了一下,警告自己趕緊把那些有的沒的忘乾淨。
「你怎麼了?洗個澡怎麼就開始自虐了?」宋堯在一邊看樂子,邊擼袖子邊調侃道,「過來過來,想找虐我幫你啊,不用你親自動手!」
「——滾你媽的!」尚楚扭臉罵了一句。
宋堯沒皮沒臉地聳聳肩,表示無所謂:「我沒媽啊,我家倆都是老頭,一個老爹一個老爸。」
尚楚懶得和他扯皮,三兩下爬到自己的上鋪,鑽進被窩裡,從床頭掏出一瓶信息素偽造劑,躲在棉被底下,不要錢似的撲灑在床板四周的縫隙里,希望在找到適應白艾澤信息素的方法之前,先儘可能地屏蔽自己的嗅覺。
Alpha和Omega間的信息素反應在國際上早已經是一個重要的研究學科,但這事兒研究來研究去,最後還是只能歸於操蛋的玄學。
再精密的科學儀器也無法預判,某種特定氣味的Alpha信息素和哪種Omega信息素能夠達到最優相性。不計其數的科學家反覆試驗、再三比對,最終卻也只能得出一個玄而又玄、虛而有虛的「命中注定」說。
尚楚這個人一向對玄學嗤之以鼻,也不是百分百相信科學,他只相信他自己。
他一直覺得只要他不樂意,就不會對任何Alpha的信息素有所反應。加上他分化以來一直在打藥,多少對腺體有損害,這麼經年累月下來,他本身的Omega信息素淡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對Alpha氣味的感知也比一般Omega弱得多。
凡事也總有例外,高一那年運動會,男籃決賽的對手是高二的一個理科實驗班,他在運球過人時不慎撞倒了對方一名隊員。當時場邊有名觀眾打碎了玻璃杯,場地沒有清掃徹底,那位學長的膝蓋被碎片劃破,剎時間血流如注。
尚楚扶著他去醫務室處理傷口,走在路上忽然覺得不對勁,他身邊是一名強壯的Alpha,還是一個正在流血的Alpha!
這威力相當於把信息素液化成水,劈頭蓋臉地潑在尚楚身上。
尚楚記得那種感覺,頭昏目眩、雙腿發軟,但他咬牙撐著,硬是把學長送到了醫務室,等著他包紮完,又把他攙回班上。
後來尚楚回到家才發現,自己的舌頭都被咬破了皮。
那是他第一次被屬於Alpha的信息素影響,但他安然無恙地扛過去了。那時候他覺得激動、欣喜、驕傲......種種正面情緒交雜在一起,他恨不能爬到山巔,架起喇叭對全世界高喊:「去你們媽的信息素!看吧,你們說的那些對老子就是不起作用!」
雖然,入營第一天尚楚就察覺到他對白艾澤的信息素有反應,但他同樣以為只要咬咬牙就能扛過去了,頂多是咬破點皮。然而,就在剛剛,就在那個潮濕封閉的浴室里,他第一次知道身體脫離理智的控制是一種什麼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