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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艾澤經常會想,如果他早一些遇見尚楚會怎麼樣。
他會送尚楚回家,和尚楚一起跳過污水堆積的水溝;他會告訴尚楚洗完布鞋用紙巾蓋著曬會更乾淨;他會帶尚楚去好玩的地方,春天去地鐵十號線盡頭的櫻花公園,夏天去東郊的沼澤森林,秋天去鄉下一望無際的原野,冬天去結了冰的北蕪河;他會和尚楚一起買大大泡泡糖,比誰吹的泡泡更大,再把自己的糖紙也給尚楚;他會給尚楚過生日,每年都送他一隻布偶小熊,給他寫漂亮的賀卡;他會和尚楚一起做值日,他會在落日下金色的教室里吻尚楚,他會讓尚楚不管遭遇了什麼都不要怕,他會告訴尚楚你將來會是很優秀的大人。
不管他在什麼年紀遇到尚楚,結果都是一樣的,他還是會無可救藥地被這樣的尚楚吸引。
白艾澤輕輕勾起唇角,心口湧起一陣接一陣的熱意。
如果他能早點遇見他的小少年就好了。
尚楚抽完一根煙,發現白艾澤直直盯著他看,於是問:「你看什麼?」
「沒有,」白艾澤輕笑著垂下眼睫,片刻後拿起那本作文本揚了揚,「你現在還會嗎?」
「我靠你總拿那個破本兒幹什麼,」尚楚嘀咕了兩聲,又問,「會什麼?」
「吐煙圈。」白艾澤戲謔道。
「......什麼玩意兒?」尚楚一頭霧水。
白艾澤補充了個提示:「愛心形狀的。」
尚楚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接著「撲哧」一聲,哭笑不得地問:「你在那裡頭看到的?」
白艾澤點頭,看似很真誠地稱讚道:「題目叫《那件事,我真的很棒》,寫的很好,文采斐然。」
「滾你大爺的!」
尚楚把菸蒂沖他丟過去,白艾澤閃身躲開。
「誰有空練那玩意兒,我就是寫著裝個逼,故意氣我那語文老師的,」尚楚說,「還愛心形狀,虧我當時寫得下手。」
白艾澤瞄了眼箱子裡的一沓獎狀:「你這麼寫作文,考試還能回回拿第一?」
「我又不是傻逼,這就平時寫著玩玩,正經考試我能這麼寫麼?」尚楚手裡把玩著打火機,朝白艾澤吹了聲口哨,問他,「我發現你對我初中的事兒很感興趣啊?」
「嗯,很有趣,」白艾澤曲起一條腿,手臂搭著膝蓋,另一手把作文本翻到扉頁,上面寫著尚楚的自我介紹,他用低沉的嗓音朗誦,「本人尚楚,英俊瀟灑風流倜儻,身材高挑寬肩窄腰,好萊塢八次邀請我參演功夫電影,均被本人拒絕......」
「操操操!」饒是尚楚臉皮再厚,這會兒也聽得面紅耳赤,「趕緊閉嘴!」
白艾澤很認真地問:「為什麼拒絕好萊塢的邀請?」
「......」尚楚額角一抽,「老子沒錢買機票行了吧!」
白艾澤瞭然地「哦」了一聲,接著又問:「下面還寫你有次騎單車,結果車胎因為你的帥氣爆了,這又是為什......」
「你他媽的趕緊閉嘴吧!」
尚楚惱羞成怒,大步衝上去想把本子搶過來,白艾澤立即把作文本護在懷裡。
「這箱東西我打算當廢品扔了的,你趕緊還來!」尚楚朝他呲牙。
白艾澤聳了聳肩膀:「現在是我的了。」
「我可去你大爺的吧!」尚楚比了個中指,「老子的東西怎麼就成你的了?」
「這些都是廢品,」白艾澤有理有據地說,「誰看到了就是誰的。」
「你他媽!」尚楚辯不過他,半響只好哼了一聲,在箱子上踹了一腳,「給你給你都給你,我看你就是有毛病!」
白艾澤一把握住他的腳踝:「我的東西,踢壞了要賠償的。」
一股酥麻感從白艾澤的掌心傳來,順著小腿一路往上蔓延,尚楚收回腳,紅著臉罵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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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叫的計程車就快到了,尚楚自己的東西不多,就塞了一口箱子,算上白艾澤要走的那個,統共也就一大一小。
屋裡空空蕩蕩的,除了幾件舊家具也不剩什麼,尚楚把箱子踢到樓道口,站在門邊背對著這間承載著他整個少年時代的出租屋,雙手叉腰,仰面深深呼了一口氣。
他現在心情很複雜,說不上來喉頭那股莫名的酸澀是因為什麼,背後傳來「啪」的一聲,白艾澤熄滅了屋裡的燈。
尚楚下意識地轉過頭,想要再看一眼,一隻溫熱的手掌繞過他的肩膀、遮住他的雙眼。
白艾澤低沉卻溫柔的聲音響在他耳邊:「時間到了,該往前走了,別回頭。」
尚楚不自覺地抬手握住白艾澤的手腕,他嘴唇動了動,因為知道白艾澤就站在他背後,還沒有出口的嘆息轉變成了一抹輕而堅定的微笑:「走了。」
計程車進不來巷子,在路口等他們,白艾澤一手抱著那隻小箱子,一邊裝作不經意地問:「搬到哪裡?」
尚楚很自然地回答:「你那裡啊。」
「我那裡?」白艾澤問。
尚楚「嗯」了一聲,對白艾澤眨了眨雙眼,滿臉寫著「那不然呢?」
白艾澤挑了挑眉毛:「我並不知道這件事。」
「現在不是告訴你了嘛,」尚楚沖他笑了笑,「你那屋子放著也是放著,反正平時都在學校,也就節假日了住一住,咱們好同學,互幫互助,應該的。」
白艾澤哼了一聲,一邊大步流星地往外走,一邊說:「如果我不同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