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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楚連個正眼都沒給他,就當沒這個人似的扭臉就走,回到家後和白艾澤罵了半小時那隻四眼青蛙崽。
白艾澤在電話那頭附和著說「嗯」、「是」、「當然」,尚楚眉梢一挑,故意逗弄道:「不行,光我一人罵他還不解氣。」
白艾澤問道:「那怎麼樣才解氣?」
「你也一起罵,」尚楚勾勾手指頭,催促道,「快點快點!」
要白二公子罵街這可就太為難他了,白艾澤吸了一口氣,醞釀道:「我想想。」
尚楚好整以暇地等著,等了半響才聽那頭憋出來個乾巴巴的「王八蛋」。
「......」尚楚憋著笑,佯怒道,「你這一點兒殺傷力沒有啊!」
「阿楚......」白艾澤無奈地低聲喊了一句。
「行行行,不為難咱們二公子,要不這樣,」尚楚心念一動,下巴一抬,又玩笑道,「你跟著我學,我罵一句你跟一句,可以吧?」
白艾澤縱容地輕嘆一口氣:「我儘量。」
「鱉孫!傻吊!狗犢子!王八羔子!」尚楚想也不想張口就來,一串詞兒連珠炮似地冒出來都不帶停的,「狗日的!」
白艾澤嘴角抽了兩下,努力維持著平靜的面部表情,姿態端正得猶如官方新聞直播間發言人:「鱉......甲魚孫子,傻瓜蛋子,小狗孩子,烏龜兒子,狗......的交配對象。」
跟讀是跟讀了,不僅如此,二公子還在跟讀基礎上主動進行了語內翻譯,十分講究信達雅。
前面幾個可以理解,但「狗的交配對象」是個什麼玩意兒?這也未免過於雅致了!
尚楚抿著唇,肩膀上下聳動的厲害,愣是忍著沒笑出聲來,衝著手機鏡頭比了個大拇指,讚賞道:「好優美的中國話!」
白艾澤有些不好意思,偏過頭低咳了兩聲。
「再來再來,這回罵點兒文雅的,」尚楚玩心起來了,想了想拍手說,「戴眼鏡的往往不是知識分子,而是綠豆眼的猥瑣小蛤蟆!」
「......」
白艾澤默默摘下了鼻樑上架著的銀框眼鏡。
他近視度數不高,平時不怎麼戴眼鏡,偶爾看書看得眼睛乏了才會戴上一戴,誰知道好巧不巧就趕上了尚楚的無差別攻擊。
尚楚捂著嘴低著頭,肩膀聳了幾下,終於爆發出了驚天動地的笑聲。
白艾澤這才反應過來,小混帳這又是在耍他玩兒呢,於是無可奈克地搖了搖頭,說道:「胡鬧。」
尚楚和只偷舔了糖果的小老鼠似的,彎著眼睛咯咯笑,白艾澤見他樂不可支的小樣兒也跟著笑,兩人就這麼臉對著臉笑著,什麼話也沒說,裹在被窩裡傻樂了十多分鐘。直到凌晨一點尚楚的手機鬧鐘響了,提醒他這會兒已經夜深了,明天還要考試,這才互道晚安後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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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質檢考的日子,尚楚起得比平時晚了點兒,沒出去跑圈,打算養精蓄銳把所有體力留到上考場。
穿好衣服出了房間門,廁所里傳來一陣陣的乾嘔聲,聽得尚楚胃裡只泛酸水。
尚利軍每天早晨刷牙就在嘔,關鍵是聲音還特氣貫長虹,就和要把內臟都吐乾淨似的。尚楚覺著是不是上了年紀的人都這樣,他自己偶爾刷牙的時候也犯噁心,但也不像尚利軍這麼大動靜。
他回了房間戴上耳機,等了十多分鐘尚利軍還沒好,尚楚不耐煩地看了看時間,到外頭敲了兩下廁所的木門:「好沒?」
「好了好了!就好了!」裡頭傳來了馬桶沖水聲,緊接著門開了,尚利軍提溜著沒繫緊的褲頭,「你用,爸好了。」
廁所里的味道非常難以言喻,蹲坑邊尿漬濺了出來,洗臉池的池壁上掛著一絲沒沖乾淨的黃痰,水滴滴答答地從台子上往下淌,一塊乾燥的能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尚楚閉了閉眼,一股煩躁勁兒「轟」的就從腳底心燒了起來,他很想發火,很想衝到外頭去揪著尚利軍衣領往他臉上吐口唾沫,但他也知道這股火氣沒有由來,要說尚利軍做錯了什麼吧好像也沒有,他最近沒喝酒沒欠債沒幹架,無非就是生活習慣邋遢了點兒。
可尚楚還是不爽,雖然他不願意承認,但他自己心裡明白得很,他每天早上早起那麼多無非就是為了避開這一幕。
他在別的地方越出類拔萃、越意氣風發,同學朋友們越崇拜他、信任他,白艾澤越寵愛他、縱容他,他就越不想面對如此邋遢的生活環境和如此潦倒的生活本身。
操!這破房子配得上我嗎!尚利軍配得上我嗎!
這個念頭在腦子裡剛一閃現出來,尚楚立即慌張地往自己臉上潑了一捧冷水。
他抽了幾張紙巾把濃痰擦了,伸手才發現自己指尖都在抖。尚楚強壓著心頭縈繞的那股子陰鬱之氣,對著鏡子做了幾個深呼吸,又狠狠往臉上甩了兩巴掌,盯著斑駁鏡片中自己的眼睛,反覆在心裡告誡自己:
——尚楚,你不該變得這麼虛榮,不是你,這不是你。
突然,木門被輕輕敲了一下,尚利軍在外頭問的有點兒小心翼翼:「爸去買早飯,你吃什麼?油條要不要?煎餅呢?」
尚楚抓了一把頭髮,冷著臉剛想說不用,又聽見尚利軍有點兒緊張地輕聲問:「水煮蛋來兩個吧?每天吃雞蛋才夠營養......」
木門裡的尚楚愣了一愣,冷淡地回答道:「隨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