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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楚用力閉了閉眼,打斷道:「好,我和他說聲,對不住啊。」
男人見他態度不錯,撇了撇嘴沒再說什麼。
「對了,」尚楚抱著試試看的態度問,「你知道他去哪兒了嗎?」
「那我怎麼知道的,」男人搖頭,想了想又說,「不過他前段時間到處找人打聽。」
「打聽什麼?」尚楚問。
「好像要找什麼人吧,不太知道,」男人說,「後來我有次回來剛好在樓梯下面遇見他,一直在自言自語,說什麼沖平路的。」
沖平路?
尚楚對這個地方完全沒有印象,接著問:「你聽見他說具體地點了嗎?」
「那沒有,」男人努嘴,「他壞的要死喲,我看他一眼他都要打我,嚇死個人了!小帥哥,我問一句你別介意啊,他是不是精神不太好啊?瘋瘋癲癲的,看見誰都像殺父仇人似的......」
尚楚掀起眼皮冷冷掃了他一眼,男人一個哆嗦,立刻噤聲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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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楚在附近找了家奶茶店坐著,打開電子地圖,在搜索欄輸入「沖平路」,顯示出來整個街區挺大的,有商區有學校,房價應該也不低。
尚利軍打聽沖平路做什麼?難不成他有什麼認識的人住那兒?
範圍這麼大,他就這麼找過去也不是辦法,乾脆嘬著奶茶到巷口等著,尚利軍一直不接電話,到最後索性直接關了機,尚楚越等越心焦,想到對門男人說在尚利軍門口看見過一大灘的血,不禁心頭一沉。
過了將近兩小時,尚利軍總算回來了。
他連腳背都腫了,走路一瘸一拐,一隻手撐著牆面,從巷子那邊一點一點地挪過來。
尚楚遠遠看見他這個樣子,沒忍住喉頭一酸,剛想上去扶他一把,望見有輛自行車從巷子裡開過,經過尚利軍身邊的時候,車把手只是輕輕蹭了他一下,他一口痰衝著人家吐上去,張嘴就是連聲的「操你媽」。
尚楚腳步一頓,見那輛自行車朝這邊騎過來,下意識地收回腳步,側身躲在拐角的陰影里,生怕別人發現他和尚利軍有絲毫關係。
騎自行車的男孩離開了,巷子裡除了尚利軍沒有別人,尚楚這才從拐角出來。
尚利軍被人字拖勒得難受,他彎腰脫了鞋,把拖鞋拎在手裡,就光著腳走,腳趾甲里都是黑色污垢。他又朝前走了一段才發現尚楚,愣了足足有十來秒才反應過來,腳趾頭侷促地勾著,接著訥訥地笑了笑,重新俯身穿上拖鞋,加快步子走過去:「怎麼來了?也不打個電話,家裡都沒收拾,挺亂的,有點亂......」
明明前一秒還在心急,真等見到他人,尚楚反而神情冷淡,伸手說:「錢。」
「先回家,」尚利軍小心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先回家再說,你多久沒回過了,先回。」
「我不去,」尚楚甩開他的手,再次問,「錢呢?」
「不去啊......」尚利軍失落地低頭呢喃,接著解開褲頭上綁著的皮筋,從裡頭掏出一個內袋,拿出一沓百元鈔票,「錢在這,都在這,沒喝酒,爸沒去喝酒,你放心。」
尚楚結果那疊鈔票,拽著他的手就走,尚利軍被拉得一個踉蹌:「去哪啊?」
「醫院,拿藥。」尚楚說。
「不去了,不吃藥了,」尚利軍不願意走,「不花那個冤枉錢啊,我挺好的,就這樣挺好,你找同學借的錢吧?趕快還給人家,別欠著,趕緊還了,我不吃藥。」
他說話顛三倒四,尚楚懶得和他扯,拖著他的手就走,尚利軍跟不上他的步子,沒走出幾米就摔了,額頭「咚」一下磕在牆根。
尚楚一愣,手足無措地看著尚利軍,不知道他怎麼這麼不中用了。
以前他對啞巴拳打腳踢的時候不是很有勁兒嗎?木門都能給他捶出一個坑,現在怎麼就這麼不中用了?
尚利軍趴在牆邊喘著氣,尚楚微微彎下腰,伸手想去拉他,尚利軍雙手撐著上半身,先是跪在了地上,接著才費勁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額頭上磕出了一道傷,正在往外滲血,尚楚舔了舔嘴唇,雙手攥成拳:「我不是......」
「沒事啊,沒事,」尚利軍樂呵呵地擺擺手,「拿藥是吧?那去,不拿那麼貴的,多搞點止疼片就行,別的不用......」
「嗯。」尚楚應了一聲,不敢看尚利軍似的,垂頭走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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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醫院取了藥,尚楚打車送尚利軍到了路口,沉默地看著他的背影。
剛過下午一點,日頭正盛,曬得尚楚渾身汗涔涔的,他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種被悶得喘不上氣的感覺,額角傳來陣陣刺痛。
尚利軍提著塑膠袋,沿著那條逼仄的巷子往裡走,拐過了一個彎,他才回頭看了一眼,確定再也看不見尚楚了,於是顫顫巍巍地彎下腰,脫下人字拖拎在手裡,光著腳往回走,路上用毛票買了五個饅頭,一個五毛,一共花了兩塊半。
回到了出租屋,他解開褲頭,從另一個內袋裡又翻出一疊鈔票,一共十張,一千塊錢,他剛剛去沖平路要的。襯衣口袋裡還有三百塊錢,是尚楚剛剛給他做這個星期生活費的錢。
他舔了舔手指頭,把十三張百元鈔票來回點了幾遍,接著趴在床底,從裡面掏出一個小鐵盒打開,鐵盒裡已經放了一些錢,他這些天每天都去一趟沖平路,死皮賴臉要來了不少,尚利軍把十三張鈔票卷了卷放進去,蓋上鐵盒塞回床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