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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艾澤總在給他一種錯覺,他尚楚值得擁有最好的一切,但現實卻不是,現實里的尚楚交完六千多的學費住宿費後就口袋空空,冬天暖氣壞了也沒法修,夏天電扇不出風也沒錢換,連踹壞一個門鎖都要事後後悔的傻逼。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也沒辦法和任何一個人訴說他的窘迫。
就在這時候,房間門被輕輕敲響了。
尚楚睜開眼,拉開頂著木門的凳子,尚利軍站在門外,手臂里抱著一台小小的風扇。
「你房間那台不好吹,」他垂著眼不敢看尚楚,「爸這台和你換、換一下......」
尚楚瞥了一眼,扇葉應該是剛被人拆下來擦過,乾乾淨淨的。
「哦。」
他從尚利軍手裡接過電扇,把自己房間那台遞給他。
「明天我買個插銷,」尚利軍搓了搓手,「給你門裝上,就能關緊了。」
「知道了。」尚楚點頭。
尚利軍抱著髒兮兮的電扇走了,尚楚注意到他連拖鞋都沒穿,就光著腳踩在地上,像是怕發出一點聲音。
他不知道怎麼的,一股火又燒了上來。
尚楚重新用椅子頂著門,躺倒在床上,右拳一下下地捶著左心口,想讓自己冷靜些。
尚利軍不管做什麼他都想發火,喝酒鬼混的時候他氣不過,不喝酒的時候他又更氣憤。
尚利軍憑什麼在他面前擺出一副可憐的姿態?是他這個做丈夫、做父親的對不起這個家,他現在又有什麼資格來乞求同情?
尚楚越想就越鑽牛角尖,自個兒在房裡氣得就差沒吐血。
過了十點,白艾澤給他發了張照片,是那株相思樹,看著長大了一點點,有一根食指那麼長了。
尚楚抱起一隻熊,也拍了張合照發過去,白艾澤的消息馬上就回了過來。
——很帥。
尚楚樂了,撥出去個視頻,倆人有一句沒一句地嘮嘮叨叨到了零點,這才掛了電話。
尚楚閉眼睡了會兒,沒過多久就遇上了鬼壓床,迷迷糊糊里出現了幻覺,看見啞巴站在窗前,頭髮長長的,背對著他正在看著外頭的天空,他急著想叫她轉過身,想說媽你讓我看看你的臉我都忘了你長什麼樣了,但很快,場景一轉又成了一片虛空。
尚楚想起在哪兒看過鬼壓床就是睡眠癱瘓症,使勁動動手指頭就能醒,但他偏不,偏就在心裡一通「操你大爺把我媽帶回來否則我殺你全家」的亂罵一通,看來鬼也是個欺軟怕硬的,生生被罵走了。
等人清醒過來,心跳卻還十分劇烈,尚楚心有餘悸地嘆了口氣,想著他媽突然來幹嘛,來了又不讓他好好看看,怎麼這麼快就又走了。
估計是知道他過得不好,想來看看他,讓他想開點。
想開點想開點,啞巴以前最常說的就是想開點。
她這一輩子就是想得太開了,所以活的掙扎死的也悽慘。
尚楚喉頭一酸,長久地凝視著黑暗。
他比啞巴過得好,這是肯定的;啞巴想要他過得好,這也是肯定的。
白艾澤拉高了他快樂的上限,他也該努努力,把那條下限往上提一提。
第82章 選修課
一整個暑假過去,尚利軍表現挺好,還真是滴酒不沾。有天深夜,他那幾個酒肉朋友找上門來拉他去酒館,被他厲聲趕跑了。
尚楚倒不是真的相信他就此改過自新回頭是岸了,不過也有點詫異,兩個多月不碰酒對尚利軍來說已經是挺極限了。再說了,這會兒是假期,尚利軍不出去鬼混就沒人上門要酒債,尚楚還樂得清閒。
開學報到那天,尚利軍往尚楚書包里塞了兩千塊錢,讓他在學校要多吃飯,不要太節儉,有什麼聚會就去,和同學們打好關係,周末要是有空就回來,嘮嘮叨叨地囑咐了一大堆。
這錢尚楚沒推拒,他拿著就是一個多月的生活費,要是放尚利軍手裡,指不定就成了一頓酒錢,末了打兩個酒嗝,聽個響就沒了。
尚楚離開城中村前去找那個住地下室的老光棍添了幾瓶藥,老傢伙忒不要臉,瞎扯了什麼通貨膨脹物價上漲撿不到破爛賣了,竟然坐地起價,每瓶要多收尚楚十塊錢,尚楚和他討價還價了老半天,險些把他那個地下室抄了,這才把十塊壓到了四塊五。
揣著藥瓶和針管出了城中村,遠遠就看到白艾澤在馬路對面的廣場上等他,身邊放著行李箱。尚楚怕他等急了,揚手叫了他一聲,背著鼓鼓囊囊的包快步往他那邊跑,過馬路的時候差點撞上一輛開過來的電動小三輪。
白艾澤皺著眉,大步走上來拉住他的手臂,訓斥道:「跑什麼!小學生都知道過馬路要看路!」
尚楚厚著臉皮指著自己的鼻尖:「我可是大學生。」
「我看你連小學生都不如。」白艾澤被剛才那一幕嚇得夠嗆,「如果剛剛不是三輪小車,而是轎車、麵包車、卡車,你現在就是一灘肉泥了知不知道!」
「那我成養料了嘿!」尚楚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嬉皮笑臉地抖機靈,「那詩怎麼說的來著......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我不正好做個護花使者嗎?」
白艾澤看他這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就來氣,也不搭理尚楚,冷著臉顧自轉過身,拖著行李箱邁開步子就走。
尚楚這才覺著不對,二公子這是真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