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頁
尚利軍嘴唇囁嚅了兩下。
「軍哥?」他又問。
「對,對對,對,」尚利軍點了一下頭,訕笑著說,「出來了就好,出來就好,好......」
「不一起喝兩杯去?」男人對他抬了抬下巴,親親熱熱地說,「我本來吧判了九年多,在裡頭表現不錯,給我減了兩年,要不你今兒還看不著我呢?軍哥你說咱倆這什麼緣分,我剛出來沒幾天,就遇著你回了,咱這個就叫天生要做好兄弟的命!」
「戒了,我戒了,不喝了。」尚利軍始終不敢轉頭看他,緊盯著前方昏暗的樓道,顯得有些緊張和防備,「我回了啊,我先回。」
他說完抬腳就往上走,人字拖發出急促的「啪噠」聲,那男人也不攔著他,就那麼直挺挺地站在樓梯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尚利軍的背影。
尚利軍走到門口,從褲兜里拿出一把鑰匙,對著鎖孔插了幾下都沒插進去——他手在抖。
「軍哥,你這可真讓我這小老弟傷心啊!」男人發出一聲輕笑。
尚利軍眼皮一跳,手裡的鑰匙「叮」掉在了地上,順著樓梯往下滾。
男人抬腳踩住那把小鑰匙,笑著回憶道:「當年在局子裡,幾個條子輪番上陣來審我,關了兩天兩夜不讓我睡,搞了個大燈對著我眼睛死命照,差點把我弄瞎嘍!」
尚利軍的手還搭在鎖眼上,緩慢地扭過頭:「鑰匙給我一下。」
「那群條子就這麼折騰我,我都沒把你供出來,」男人面色有些陰沉,俯身撿起那把小鑰匙,放在掌心裡拋了兩下,「老弟我對你可算是仁至義盡了啊!我這幾年吧,在裡頭多少也學了點法,好像說是收買被拐賣女人的也有罪,也得要坐牢......」
尚利軍臉色一變:「當年明明是......」
「噗——」男人突然笑了出來,擺手說,「嚇著你了?老弟和你開個玩笑,還真把你嚇著了?就咱倆這麼鐵的關係,我哪兒能把軍哥你招出去啊,沒可能的事!」
尚利軍垂著眼皮,右眼皮跳的很厲害。
「怎麼說?喝點小酒去?」男人把鑰匙塞進自己的褲袋,「軍哥,你不會這點面子都不給吧?我這人你也知道,就是閒不住啊!你不陪我喝酒,我閒著也是閒著,倒不如去警局找條子談談心......」
他說著作勢轉身要下樓。
「田旺,」尚利軍出聲叫住他,「你別太過分了。」
-
「田旺?這人誰啊?耳朵後頭那是什麼?疤啊?」宋堯做了一下午指紋鑑定,這會兒頭暈眼花的,本打算跑茶水間偷個小懶,沒想到遇著白艾澤也在,他掃了眼白艾澤手裡正在看的一頁紙,是一份複印件,隨口問,「犯罪記錄啊?」
「嗯,」白艾澤說,「七年前一起人口販賣案嫌疑人,前不久才出獄。」
「我說你真夠可以的,」宋堯挑了個看起來挺貴的速溶咖啡袋,邊燒水邊小聲嘀咕,「沒見過你這麼勤奮的,別人到這兒都是打盹摸魚,就你還帶個材料過來看,果然失戀的人就得寄情工作......」
「不是,」白艾澤沒聽清他在嘟囔些什麼,抬手捏了捏眉心,「我總覺得有些不對。」
「啊?怎麼說?」宋堯問。
白艾澤凝眉,抿了口剛沖好的咖啡。
他也說不上來哪裡不太對,檔案記錄這個叫田旺的原是緬甸籍,五歲左右被一個跨境犯罪團伙拐到境內,跟著輾轉到了新陽,長大後也開始干起買賣人口的勾當,七年前落的網。
這個田旺是個老手,專門誘拐Omega,漂亮的就通過地下賣給那些有特殊癖好的富豪,姿色一般的就送去色情場所賣淫,實在難以出手的就找人賣到深山裡做媳婦,算是半個皮條客,因此又在他們圈子裡得了個諢名叫「田雞」。
七年前那場聯合行動中,警方做了大量走訪和排查,挖出來田旺至少參與過四次販賣活動,即使大家都心知肚明真實數目遠不止這些,但田旺咬死了只認下這四起案子。據他自己說,他第一次作案大概是二十年前,然而時間久遠,買主是誰他早已記不得了。
二十年,七年。
白艾澤垂眸,手指輕敲馬克杯壁。
二十年前,田旺作案,尚楚母親被人販子拐賣到新陽;七年前,田旺被捕,尚楚離開新陽來到首都。
兩個時間點看上去似乎毫無關聯,但白艾澤直覺其中有些蹊蹺。
還是說因為案發地點是新陽,而尚楚又恰巧正在新陽,所以他過分敏感了?
宋堯拿過那頁檔案看了幾眼,管齊平不可能把完整檔案交到一個實習生手裡,給他的是簡易版的複印件,上面就只有兩張照片和短短几行字。
「有什麼問題?就這能看出什麼特別的?」
「沒什麼。」白艾澤說,「我多想了。」
水燒開了,宋堯沖好咖啡,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被熱氣燙了個哆嗦:「操!」
他手一抖,杯子裡的黑褐色咖啡液體順著杯口灑出來一捧,正正灑在那頁資料上。
「我靠!」宋堯急急忙忙抽了兩頁紙巾把咖啡液吸乾,還好沒把上頭的字弄沒了,就是搞糊了其中一張側面照,和那塊顯眼的黑色傷疤糊作一團,「這沒關係吧?」
「沒事。」
白艾澤看了一眼,上頭信息還是全的,正面照也很清楚,加上他手頭有完整的電子版,因此沒有對那團咖啡漬太過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