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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楚放下背包,環視了一眼他的房間,被褥都是新換上的,床單幹乾淨淨,床頭還開了一瓶空氣清新劑,檸檬味道的。
張冰蹲在衣櫃邊騰鞋子,見尚楚把身上背著的那個包隨便扔在了地上,卻把手提包小心地放在床上。
他好奇地張望,想瞧瞧裡頭裝著什麼好東西,沒想到尚楚先是從裡面拿出了一件襯衣,接著取出一隻小熊玩偶,穿著一條開襠褲,還蠻可愛的,他把小熊擺在床頭,然後從包里拿出第二隻、第三隻......
張冰看得目瞪口呆,眼見著尚楚變魔術似的從包里掏出了十幾二十隻小號布偶,又拿出了一個大號的,讓大熊躺在枕頭上,又拿出一條手帕給它當被子蓋上,摸了摸它的頭。
張冰傻眼了,看了看尚楚,再看了看一床的玩偶熊,沒想到他是個這麼富有少女情懷的人,這怎麼看怎麼不像啊!
他剛想打趣調侃兩句,又看見尚楚正出神地看著那隻大熊,眼睛裡有光似的,嘴邊掛著一點笑,張冰一愣,抿了抿唇說:「那個......要不我晚上下班回來收拾吧?」
尚楚迅速眨了眨眼,對張冰笑了笑:「沒事兒,你鞋放著就行,我總共就實習倆月,真沒多少東西。」
張冰有些疑惑地皺了皺眉,尚楚和他說話的時候雖然也在笑,但他總覺得不太一樣,要說到底哪裡不同吧倒是也說不上來,就好像......眼裡沒光了。
一個大活人,對著一個熊娃娃笑得神采奕奕?
不太可能吧?
張冰腦子裡自動帶入那些個有戀物癖的連環變態殺手,不禁打了個寒噤,估摸著是這陣子局裡清檔,他加班加多了,精神都有點不正常了,於是抱著幾個鞋盒出了門:「那你先休息哈鑰匙我還沒有配,就一把,你先拿著吧,現在都五點多啦,我加班估計到八點才能回來呢。」
「行,你去吧。」尚楚說。
張冰把鞋盒放在客廳角落,剛換了鞋要出門,就聽見尚楚在身後叫他:「冰哥。」
「啊?」他回頭,「叫我大冰就好啦,我也才畢業一年多呢,什麼事情呀?」
「有個事兒,」尚楚抿了抿唇,片刻後才說,「想找你打聽打聽。」
「嗯嗯你說。」
「你剛說你是檔案室的?」尚楚問。
張冰點頭:「是的呀。」
「那你知不知道......」尚楚插在口袋裡的手攥成拳,緩緩道,「二十年前,新陽是不是發生過Omega販賣的案子?」
張冰一愣,仔細回想後皺著眉說:「二十年前好像沒有呀,我記得七年前有過一起的,那個人販子前幾天才出的獄呢。」
七年前?
七年前啞巴早就去世了,尚楚也跟著尚利軍去了首都,時間出入太大,拐賣啞巴的怎麼也不會是這個人。
於是他搖了搖頭:「沒事,我隨便問問。」
張冰說:「二十年前太久啦,我也記得不是很清楚,我等會幫你調出來查查,看看有沒有類似的案件吧。」
「行,」尚楚靠在門邊說,「辛苦了,等你閒下來了我請你吃飯。」
「那好啊,」張冰拍了拍手,「我叫上我在彩粵村派出所的幾個朋友,他們都可崇拜你啦!」
「沒問題。」
等張冰走了,尚楚面對著空出來的屋子,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來新陽不在他的計劃之內,更何況啞巴的案子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當年沒有人報案,沒能夠立案偵查,二十年後他再詢問這些又有什麼意義。
尚楚知道不可能有答案的,他想起當年偷偷看見的那一幕,那個右耳下有一塊原型黑色胎記的男人。
後來尚楚問過尚利軍那個男人是誰,尚利軍含糊其辭說他也不曉得,只是曾經一起喝酒的酒友,離開新陽後就再也沒聯繫了。
尚楚咬了咬嘴唇,重重閉了閉眼。
這麼多年他總是忍不住想,如果那一年他不是那麼膽怯,如果他鼓起勇氣報警,但凡他能夠做的多一點點......
但人生從來就沒有什麼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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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思緒沉澱了,尚楚才睜開雙眼,空氣里的浮塵落在他鼻尖,他輕輕吹了口氣。
太安靜了,安靜得讓人心慌,他不知道能幹什麼。
進了小房間,他呆呆地坐在床沿,失神地看著一床的玩偶。
光屁股的是一歲尚楚,包著尿片的是兩歲尚楚,穿開襠褲的是三歲尚楚......還有戴小黃帽的尚楚,穿牛仔衣的尚楚,系紅領巾的尚楚,披小風衣的尚楚,那麼多尚楚小熊團團圍著他,和當初在「特別」的休息室里一模一樣,好像一點都沒有變。
那是什麼變了?
尚楚刻意不讓自己去想白艾澤,但只要一安靜下來,白艾澤的氣味就控制不住地在他身體裡亂竄,往他心窩裡最軟的那個位置鑽。
他拿起枕頭邊那件襯衣,是白艾澤的衣服,他偷偷拿來的。
他是個竊賊,走了也走的不乾淨,偷偷摸摸的,想要把白艾澤的味道也偷走。
尚楚指尖漸漸收緊,鼻頭皺了皺,最後把這件襯衣塞進了衣櫃最裡層。
接著,尚楚「砰」地合上衣櫃,眼睫控制不住地開始顫抖,他拉上窗簾,抬手把指尖放到鼻尖下,輕輕地嗅了一下。
菸草味道,很淡,是白艾澤的味道。
尚楚心頭猛地一震,背靠著衣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