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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什麼?」尚楚不自覺繃緊了神經。
「什麼。」白艾澤看著他說。
「什麼?」尚楚沒聽明白,「什麼啊?」
「什麼,」白艾澤認真地解釋,「無論問那個傻子什麼問題,他只會回答兩個字——什麼。」
「什麼玩意兒——」尚楚一噎,忽然反應過來白艾澤就是故意臊他,於是氣急敗壞地沖他比了個中指,「你他媽能耐啊白艾澤!還知道拐著彎兒罵我了!」
白艾澤勾起唇角。
地鐵到站,尚楚牽著白艾澤下了車:「到了。」
「五原鐵道?」白艾澤看著路牌上標著的站名,「這就是你剛才說的那段廢棄鐵道?」
「嗯,」尚楚點頭說,「現在重建成一個景點了,弄了個環線小火車,繞五原村一圈,全程四十分鐘,上周剛開放我就買票了。」
白艾澤沒想到尚楚會帶他來坐火車,問道:「怎麼想到要來這裡?」
「探險啊,」尚楚對他眨了眨眼睛,「來一個鬧過鬼的地方,是不是很刺激?怕了吧?」
「嗯,怕了,」白艾澤停下腳步,作勢要轉身離開,「還是不去了。」
「別啊!有我保護你呢,怕什麼!」尚楚抓著白艾澤的手腕,拉過他就跑,「快點兒快點兒,要趕不上時間了!」
今天天氣不錯,秋天的陽光不那麼熱烈,溫溫和和的,曬在身上很暖和。
尚楚牽著白艾澤跑在前面,後腦勺上幾撮頭髮蹦來跳去,風把他身上的味道吹到白艾澤鼻尖。
菸草味。
白艾澤反手握住尚楚的掌心,尚楚身上都是他的味道,他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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倆人踩著點上了小火車,一節老式車廂,刷著綠漆,木製座椅是深褐色。
「還好還好,」尚楚對著車票找到了他們的位置,「差點兒就沒趕上。」
首都人民似乎對這段有著詭異傳聞的環村鐵路沒什麼興趣,車廂里除了他們和司機,就只有另外兩個人。
白艾澤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站台邊有一排長椅,坐著兩個來寫生的女孩。
「出發了啊,」司機回頭看了三位乘客一眼,「全程四十二分鐘,從這兒出發還回這兒來,中途不停靠,廁所都上了吧?別一會兒路上說尿急。」
「等等等等!」尚楚突然站起身,一手捂著肚子,很是焦急的樣子,「那我下去放個水!」
「趕緊趕緊,」司機不耐煩地催促道,「事兒真多!」
「我陪你去。」白艾澤也跟著站起身。
「別啊,」尚楚按下他的肩膀,「又不是小學生,撒泡尿有什麼可陪的,兩分鐘就回。」
「好,」白艾澤說,「快去快回。」
尚楚點點頭就往車門那邊跑,到了門邊突然壓低聲音對司機說:「師傅,您開吧,我下了。」
「你不回來了?」司機問。
「不了,我不上了,我一下車您就開。」尚楚說。
「成,那你下吧。」司機巴不得不用等他,沖他揮了揮手,「去吧。」
尚楚敏捷地跳下車,車門隨即「啪」地關上,巨大的火車鳴笛聲響起,司機用話筒說:「坐穩,開車嘍!」
白艾澤眉頭一皺,立刻站起身:「還有人沒上——」
車身忽然一震,火車慢慢啟動,白艾澤跌坐回深褐色木椅,轉頭看見尚楚站在那排長椅前對他笑,眼睛彎出兩道弧度,見白艾澤朝他看過來,於是抬手對白艾澤搖了搖,像一隻招財貓,傻的要命。
他是故意的,他為什麼不上車?
窗外的站牌開始在視線里徐徐倒退,尚楚朝他揮舞雙臂,嘴唇上下開合,在朝他喊話。
白艾澤從他的唇形分辨出了他在說什麼。
——小白,我在原地等你。
白艾澤忽然心念一動,接著垂下眼睫,緩緩合上了雙眼。
小火車開得很慢,發出「況且況且」的聲音,白艾澤在微微的顛簸中睜開眼睛,窗外尚楚的身影已經變成了一個螞蟻大小的點,他的小螞蟻在原地等他。
白艾澤笑了笑,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這才看見身旁的座位上放著一個淺藍色信封。
——給我的小白。
信封上端端正正地寫著五個字,一筆一划都字跡清楚,一點兒都不潦草。
小傢伙早上趴在床上偷偷摸摸的,原來就是在寫這個。
白艾澤拿起信封,不捨得直接撕開封口,用鑰匙一點點地裁開邊緣,取出裡面裝著的信紙。
「小白,你好,今天天氣真不錯,不冷也不熱,早上起床雖然有一點兒冷,不過喝完粥就暖和了。」
好俗的開場白,他果然不會寫作文。
白艾澤笑著搖了搖頭。
「我趴在你床上給你寫的信,你家的床太軟了,都不好下筆,所以字寫得丑了點。」
本來字就難看,和床有什麼關係?
白艾澤指尖從紙上輕輕划過,接著往下看。
「小白,你現在是坐在火車上看這封信對吧?不知道你坐過火車嗎,我猜沒有。
我坐過兩次火車,第一次是從新陽來首都,第二次是從首都去新陽。
第一次坐火車的時候我還很小,我沒有座位,只好坐在地上,我記得我的書包是黃色的,我抱得緊緊的,在路上一直地哭一直地哭,我好像很害怕,記不太清楚了,應該是因為害怕吧,不知道要去的是個什麼地方,不知道要在哪一站下車,不知道還有沒有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