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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媽......」
尚楚喊她,想叫她轉過頭來,他都忘了她長什麼樣子了,就不能轉頭讓他看看嗎?
啞巴的頭髮又粗又長,厚厚的一大把,她抬了抬下巴,剛要轉過頭來,那個月亮閃爍了幾下,消失了。
尚楚的眼淚一下就順著眼角滑了出來。
接著,月亮里又出現了另一個人。
「小白?」尚楚喃喃,小心翼翼地抬起手,不敢觸碰似的,指尖顫抖著,「小白?」
白艾澤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拉,緊緊把他摟在了懷裡。
「小白?」尚楚瞳孔渙散,失神地重複著他的名字,「小白?」
「阿楚,」白艾澤摟著他,「是我,我來了,別怕......」
「小白?」
尚楚知道自己醉了,知道這都是幻覺,他眼皮很沉腦袋很重,但他還是捨不得閉眼。
「是我,阿楚,是我......」
白艾澤轉頭吻掉他側臉上掛著的眼淚。
「小白,」尚楚突然劇烈地喘了一口氣,嘶吼著說,「我沒有媽媽了,也沒有爸爸了......」
第119章 月亮
在白艾澤的印象里,他好像從沒見過尚楚像現在這樣哭泣過,尚楚第一次毫無防備地剖開他自己,露出明晃晃的痛苦。
尚楚靠在白艾澤的肩膀上,胸膛劇烈起伏著,喉嚨里發出撕裂般的氣聲,白艾澤從來不知道尚楚怎麼會有這麼多的眼淚,像是要把這麼久以來壓抑的悲傷一次性全部發泄出來,那些眼淚浸濕白艾澤的肩膀,再順著肩頸流進他的身體裡,把他一顆心臟都裹緊了,沉甸甸地往下墜。
除了摟緊尚楚,白艾澤不知道他還能做什麼。
他不能體會尚楚有多難受,他沒有辦法想像看見自己的親生父親墜亡在自己面前是一種什麼感覺,他只知道他的阿楚在哭,他卻什麼都做不了。
下午四點四十分飛機落地,在機場去酒店的計程車里,陳風才把完整資料傳給他,讓他晚上熟悉熟悉,明天去市局交接由他主要負責。
白艾澤第一次拿到齊全的信息,在車上就開始看了起來,陳風揶揄說不用這麼勤奮,回了酒店晚上隨便掃兩眼就行。
他他第一時間翻出七年前田旺的刑訊記錄,緊接著心頭猛地一沉——
「二十來年前吧,我一哥們叫三虎,真名不知道,從西南山區拐出來一個Omega,讓我經手找賣家,不過這人是個啞巴,實在不好出手......」
「最後賣給一個姓尚的,叫什麼不知道,我們做這行的沒必要知道那麼多,拿到錢就行......」
「現在住哪兒我也不曉得啊,賣出去我也就不管了,不過我不久前聽說那Omega死了,出的車禍好像,不確定啊......」
啞巴,姓尚的,前段時間出車禍死了。
幾個信息點終於匯集成一條完整的線索,白艾澤的眼皮開始瘋狂跳動起來。
——田旺就是二十年前拐賣尚楚母親的人販子!
田旺剛一出獄,尚利軍就帶著尚楚回到新陽,時間點踩得如此巧合,這其中有沒有一些針對阿楚的齷齪打算,白艾澤光是假想都心驚膽戰。
他顧不上許多,任何事關尚楚的事他都不願意耽擱一秒鐘,於是立即掏出手機給尚楚打電話,然而打了幾次卻始終沒有人接聽,他在半途下車轉道去了新陽市局,局裡人說尚楚跟隊出現場了,他順著地址立即趕過去,已經來不及了。
如果他能早一點發現,如果他能早一點告訴尚楚更加準確的信息,如果他能早一點到新陽......
白艾澤不清楚這麼多的「如果」會不會給事情帶來任何轉機,但能不能至少讓他的阿楚不要這麼難過。
他不敢想像要是他沒有來會怎麼樣,尚楚要一個人面對親人的離世,要一個人深夜坐在空寂的街頭,一個人喝廉價的三立春,一個人醉倒在花壇邊,一個人看月亮,他要一個人哭,一個人傷心,一個人崩潰。
白艾澤後悔了,他和阿楚生什麼氣呢,他和阿楚犟什麼呢,他不該讓阿楚一個人到這麼遠的地方,他明知道這裡風大雨大,他怎麼捨得讓阿楚一個人來?
他此前所有的憤怒、不甘、疑惑、委屈在這個瞬間轟然崩塌,白艾澤摩挲著尚楚的頭髮,偏過頭輕輕啄吻尚楚發紅的眼尾,他後悔了。
阿楚有事情瞞著他不重要,阿楚不喜歡留在首都不重要,阿楚不願意去西城不重要,阿楚要來新陽也不重要,阿楚不接他的電話不重要,阿楚要和他分開也不重要。
那扇敲不開的門不重要,火車上顛簸的噪音不重要,車輪餅是不是塌了不重要,風大夜涼不重要,月光冷寂也不重要。
天不重要地不重要,只有他懷裡的阿楚才最最重要,唯一重要。
整個世界都化作碎片消散了也無所謂,白艾澤緊抱著尚楚,深深吸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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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分鐘後,尚楚的聲音漸漸弱了下來,背脊也抖得不那麼劇烈。
他打了個酒嗝,把側臉貼著白艾澤的肩窩,又開始沙啞地叫他的名字,聲音很輕,在風裡幾乎就要聽不見:「小白,小白......」
白艾澤聽出了他的不確定,心尖一顫,回應道:「阿楚,是我,是我來了。」
「小白,小白,」尚楚動了動下巴,臉頰依戀地在白艾澤肩上蹭了一下,接著發出了一聲輕笑,伸手指著黑黢黢的夜空,「小白,你住在月亮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