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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買的。」藺柏說。
然後他就看著身旁的林樂寶重新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機,片刻又轉頭過來盯著自己的,然後又扭頭,轉頭……
「林樂寶。」
像個車載搖頭擺件似的林樂寶這才停下了動作,抬頭看他。
「下午做什麼?」
林樂寶愣了一會,才回答:「要兼職。」
還約了朋友。不過那也不算是約定,人家只是說過有時間就來看他。
林樂寶還想找機會讓藺柏和林煬兩個人認識一下。
「你準備了很久?」藺柏問道:「生日的事。」
正在這時一陣風忽而猛地刮過湖面,撩動泛起層層疊疊平靜不下來的漣漪。
林樂寶耳邊聽不見風聲。有點直視不了藺柏的臉,像難以直視面前熾烈的太陽。他聽見自己:「嗯」了一聲。
藺柏問:「你有話要跟我說?」
風都停了。林樂寶耳邊只聽見自己慌張的呼吸和亂了的心跳。然後藺柏又說話了。
「你過來,林樂寶。」
林樂寶不知道自己該作何反應,只得依言坐近了一點。只是這樣他就幾乎和藺柏的身體挨在一塊了,扭頭就撞進一雙令他緊張的黑沉眸子裡。
林樂寶覺得有必要克制自己現在不能呼吸得太用力,因為隨時都要亂掉了……還是說已經亂掉了?他胡思亂想著,藺柏似乎開口說了什麼,林樂寶沒聽清楚,下一秒他眼前就看不見藺柏了。
自己的下巴正抵在藺柏肩膀上,藺柏的氣息和體溫包圍住了他,他們的髮絲甚至相互挨蹭著,一絲絲癢——來自於一個擁抱的一絲絲的癢意直接激得林樂寶一激靈。
這是第一次。藺柏的手臂環繞住了林樂寶的人,林樂寶貼著他的身體。藺柏在說話。
「幫我個忙,想說的話在那天不要說。」
「不要說,林樂寶。」
「現在不可以。以後……」
藺柏的聲音在他耳邊說話,似乎用了力氣才將下一句話說出來:
「我生日那天會跟楚婧表白。」
那麼近。林樂寶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將他的話聽得如此清晰,如此分明過。
每個字都讓林樂寶的身體變得更僵硬一分,大好陽光下,他能感覺到自己的人像是就那麼寸寸石化了,隨之是臉上的表情也不受自己控制地發僵。
身體麻木得不受自己控制的時候,都察覺不到心跳,連手指尖都有麻痹的感覺。
有一個故事講的是手捧空花盆的孩子受到了國王的嘉獎。但活在現實世界裡,如果有誰固執地真的要跟一顆煮熟的種子死磕到底,到頭來回神一看會發現自己真的是兩手空空了。
林樂寶沒由來地發著冷。他忽而明白有一些人看著自己時的那種眼光了,因為他現在看自己也是一模一樣的感覺,真可憐。
真可憐,林樂寶。
原來你一直知道我喜歡你。
藺柏退開後就看見林樂寶垂著眼睫、看不清神色的模樣。
空氣沉默。東湖的風聲這會才又回到兩人身旁,回到了現實世界。林樂寶過了一會才開口,他說話的語調一貫是軟綿好聽的,只是如今聲音有些低,他問藺柏道:「不能說嗎?」
他抬頭看著藺柏的臉,沒發覺自己身側的拳頭都握緊了,全力把這句話說完整:「……那天我想跟你說生日快樂,這句不能說嗎?」
為了在這一刻保證自己是一錯不錯地盯著藺柏、和他對視的,為了不退縮,林樂寶全力睜著一雙眼睛,連腦袋都是紋絲不動的。
有一剎那仿佛是湖面的反光照射,他用力睜大的純澈瞳仁中閃過一抹水亮的痕跡。
……
林樂寶也不知道自己後來是怎麼離開的那裡。
一半的他是恍惚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另一半的他在校道上往前走,也沒處可去,只是自發地走到了去往打工店裡的路上。
藺柏剛才給他的手機還裝在林樂寶的口袋裡。
林樂寶梗著脖子,刻意忘記掉它的存在,就這麼直挺挺地往前走,一直一直走。
直到林樂寶無知無覺地迎面撞到了路上的一個人,眼眶裡的一顆淚水一瞬間才被震得瞬間掉了下來。像是晴天裡唯一的一滴雨水,砸落在路面上。
林樂寶愣愣地抬頭看。此時他的視野其實已經完全被水霧模糊掉了,他卻渾然不覺似的,透過面前的一層霧看見了面前那人酷似藺柏的眉眼。
林樂寶的眼淚忽然撲簌簌地斷線,大顆大顆地無聲砸落。
那是一個信號,林樂寶呼吸一下變得急促且用力。他試圖讓情緒剎住車,卻反而變本加厲地喉嚨里發出「嗚」的一聲,像雨中渾身被淋濕的狼狽小狗。
眼前的人似乎問了他一句「怎麼了」,現在的林樂寶什麼也聽不見。他一邊睜著眼睛掉眼淚,一邊還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有多狼狽,一股腦胡亂地想要把臉藏起來。
藺煬上一秒剛想伸手去揩掉林樂寶臉上的眼淚,下一秒眼前的人忽然一頭悶進了自己懷裡。
像頭受傷的動物那樣不管不顧的,撞得藺煬後退一步,在被林樂寶抱住的同時他雙手當時就已經呈投降的姿勢舉起。
隔一會他才覺出似乎哪裡不妥,於是拉著林樂寶到旁邊沒人的樹蔭里。
他不明白林樂寶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