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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徐斯禹黑著臉把目光從操場邊那個惱人的身影上移開。
遠處的辰橙肩上還背了一個黑色的吉他包,正站在那朝著他用力地揮手,臉上是陽光燦爛的笑容。
這會他上完課剛準備回宿舍呢,路過操場就看到徐斯禹在跑步了。
然而徐斯禹看見了卻像沒看見他似的,連反應也不給一點,繼續心無旁騖地跑步。辰橙目送他奔跑的身影逐漸跑到了操場的另一邊,直至看不清臉。
辰橙遙望著徐斯禹跑遠的方向。
他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
這個時間點操場上夜跑的人逐漸變多,跑道上還是很熱鬧的。等第二圈回到那裡的時候徐斯禹看到辰橙的人影還站在那,到了第三圈,人不見了。
真是謝謝他了。徐斯禹收回視線,總算能專心跑步。
太陽下山後天色變暗得快。半小時後徐斯禹看了一眼運動手錶,慢慢減速跑到操場邊上。
他調整完呼吸,人剛走到放包的地方坐下來,辰橙輕巧的聲音突然從他身後冒了出來:「結束了?」
徐斯禹要心梗了。
「你在這幹嘛?!」
「嗯?」辰橙拍拍手裡的吉他:「我在那邊錄作業呢。」
辰橙今天把腦後過長的頭髮紮成了小揪揪,一頭隨心所欲的黃毛被好好約束住了,那張好看的臉就變成了視線的重心。
他身上還背著那個吉他包,不見外地在徐斯禹旁邊坐了下來。
他倒是不怎麼在意徐斯禹的冷臉。辰橙對著他面無表情的側臉說話:「這樣,我彈首歌給你吧?」
徐斯禹仰起頭用運動水壺喝水。辰橙便一個人興致勃勃地把他的木吉他從袋裡拿了出來。
雖然弟弟不說話也不理人,但是看著吧,他會聽的。
學過唱歌的人的嗓音就是天然的樂器,一開口就能被聽出跟普通人的差距,不是一個量級。
只是隨意的一段哼唱,吉他簡單的伴奏仿佛都跟著被升華了一下,溫順自然地做他這一段哼唱的鋪墊。
說是童謠就真的是童謠,是他新學的一首義大利歌:
「Unastregavaganelcastello
一個女巫在城堡遊蕩
Guidatadaunanera,tetraebuiastella
用一顆暗黑的星星領路
E'pericolosapiùdiuncoltello
她比尖刀還要危險
Peròèdavveromoltobella
但她的確非常漂亮
QuandoilRelaincontralafissarapito
國王一遇見她立刻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Leinonperdecertol'occasione
她當然不會錯失良機
Eitoccailcuoreconundito
用一根指頭點了一下國王的心
leserveperlasuapozione
那是她的藥水裡需要的
Gira,giraerimesta,
翻轉翻轉攪拌
aggiungequattrovitisenzalatesta
再加進四顆沒有螺頭的螺絲
Unpettinecoidentirotti,unascarpastretta
一把斷了齒的梳子一隻瘦鞋
Poicentosaltidicavalletta
還有一百條蚱蜢的腿
Maqualcosanonva
但是有什麼地方不太對
Ilcuoreèunpessimoingrediente,lastregalosa
女巫知道心是一種很麻煩的原料
Perchéèintelligenteedhacapito
因為它有智慧而女巫
Lanottealcastello
那一夜在城堡里的時候就意識到
ilcuoreerainamorato
這顆心愛上了一個人」
他唱完了,手按住吉他弦,說:「這是一首義大利的童謠。好聽嗎?」
徐斯禹是聽不懂歌詞,但是就這段不太簡單的旋律來說,這歌曲跟童謠能沾邊?
辰橙抱著吉他對徐斯禹笑:「是不是不太像童謠?」
徐斯禹不想就這麼跟辰橙搭起話來。他選擇沉默。
這人從剛才起就一直在自說自話,即使自己沒有搭理過他。為什麼?
前幾天沒見到面就算了,徐斯禹和這人坐在一起的這一刻忽然覺得這人前所未有地煩人。
他在想自己果然是真的是很不喜歡這個人。
之前在光線很亮的地方,他就發現了辰橙的瞳孔和別人都不一樣,通透得像會發光。但是現在,即使在即將天黑的操場上仍然能看得出他一雙清澈得過分的眼睛。
「這個啊?」辰橙發現了他的目光:「你還不知道嗎?這個叫美瞳。」
他笑著說:「你自己看。」
徐斯禹本來就在看了。辰橙湊得近了些,說:「你看。」
徐斯禹第一時間就要躲開,但幾乎同時他就被辰橙一把拉住了。
「餵。」
辰橙和他四目相對,忽然說:「你要不還是別裝了?」
說這話時辰橙毫無惡意,語氣甚至還有點溫柔。
他怎麼就裝?裝什麼了?……真是夠莫名其妙的。徐斯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裝。像這樣想著,他有許多如此這般的反問,但是身體卻沒有從辰橙手下躲開。
辰橙說:「看,是美瞳。」
徐斯禹定定地看著辰橙正在望著自己的那雙眼睛幾秒。他這一次便靠近了去看。
像是在水底和鑽出水面聽人說話的區別。徐斯禹這一次聽到的聲音是第一次鑽出水面的音質,沒有混沌的雜音和失真的音損,
「戴了沒有?」過了一會,辰橙輕聲地問他。因為兩人的腦袋靠得足夠近,說話根本不用大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