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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他關上水龍頭,輕輕捏緊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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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沒有合過眼,清晨左右,菱畫就到樓下坐特勤員的車前往克伯宮。
Paul依然還躺在床上休息,她拿著筆記本,將Paul想要傳達的意思全部先羅列下來與Paul核對了意見,然後在正式開會時全權替旁聽靜養的Paul表達,和本國的同行人員一起與A國的首席團們唇槍舌戰。
午休時,Paul趁其他人去準備午飯,將她叫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Rene,辛苦你了,你表現得非常好,比之前有更大的進步。」
她收起筆記本,淡笑著說了聲「謝謝」。
「你已經和三年前剛進克伯宮時完全不像同一個人了,」Paul溫和地笑了笑,「那時候你看到我,都不敢和我打招呼。」
她從容地回應,「是您和其他前輩一起給了我這些機會和教導。」
「今後你將越來越有獨當一面的立場,」Paul認真地看著她,「這次回去之後,我有一個非常重要的項目想交給你辦。」
「非常感謝您的信任。」她平靜地朝Paul頷首,「另外,今天我得早一些離開去參加爆炸案的葬禮。」
「替我把我的那一份心意也一併傳達。」
「好。」
之後,下午會議的議程很快結束,瞿溪昂果然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沒有出現在會議里,她收拾完東西,與Paul告辭,坐車前往葬禮的現場。
到達墓地時,天色已經開始慢慢暗了下來,還隱約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她沒有帶傘,也謝絕了特勤員要去幫她拿傘的提議,捧著兩束鮮花,下車後獨自在雨中慢慢走向墓地的大門。
慢慢往裡走,就望見舉辦葬禮的草坪上整齊地放著一口口沉重的黑色棺材,在爆炸案中犧牲的特勤隊員和克伯宮成員的家屬都站在一旁,或沉默立足,或低聲哭泣。
她走到人群的邊角,靜靜等候牧師開始主持儀式。
儀式開始,牧師念悼詞的聲音一響起,站在她身邊的一位逝者家屬就忍不住再次落下淚來。
「他才22歲……」
她聽到那位年長的婦人抱著自己的丈夫泣不成聲,「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昨天早上他出門前還告訴我,這個周末要帶我們去附近新開的植物園,這怎麼可能呢?我不敢相信,我昨天還擁抱過他……」
菱畫沉默地聽著,心越縮越緊。
這裡躺著的很多人,她昨天都有一眼看過,他們中的一大部分都十分年輕,朝氣蓬勃,可他們同時從事著這個世界上最危險的工作,且從一開始就立下誓言要用生命保護他們並不認識的陌生人。
他們中的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人生,自己的故事,自己愛的人,可這一切都在昨天戛然而止。
你眼前的光明,是他們用生命擋住黑暗換來的。
牧師念完長長的悼詞,完成全部儀式,雨也下得越來越大。
她抬起步子,走到一對年邁夫婦和一個男人的面前。
「你們好,」她把濕透的頭髮挽在耳朵後,對他們說,「我是Rene,昨天的爆炸案時,我與Lina坐在一輛車上。」
年邁的夫婦眼圈通紅,幾乎說不出話來,面容憔悴的男人對她點了點頭,聲音沙啞地道,「你好。」
她輕輕將兩束鮮花放在Lina的棺材上,然後從衣服口袋裡拿出了瞿溪昂昨天給她的那條項鍊。
她雙手將項鍊遞給Lina的丈夫,「她會永遠陪伴你們,我們也永遠不會忘記她。」
Lina的丈夫一看到那條項鍊,原本還強忍在眼眶裡的熱淚立刻從眼眶裡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一個那麼高壯結實的三十多歲的成熟男人,在大雨中哭得像一個孩童。
「這條項鍊,是我們結婚時我送給她的,」Lina的丈夫說得斷斷續續,「她……從來不離身。」
菱畫咬了咬牙,鼻頭也已經酸澀。
「Rene,」Lina的媽媽此時握住她的手,哽咽道,「請你答應我,好好活著,幸福的、開心的活著,去完成所有你想做的事情。」
「我會的,」她用力抱住了Lina的媽媽,眼淚悄聲無息地流淌進了髮絲里。
天色徹底暗下,人群慢慢開始離去,菱畫駐足在Lina的棺材前,任憑大雨將她渾身全部都打濕。
不知站了多久,她才發現沒有雨點再落到她的身上。
轉過頭去,便看到瞿溪昂正站在她的身邊,他依舊穿著特勤服,手裡撐著一把黑色的傘,仿佛要與這黑夜徹底融為一體。
「你今天在追捕克伯宮的內奸,對麼?」她低聲問道。
「嗯。」
她咬了咬嘴唇,側過頭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你會緝捕他和那些恐怖分子的,對麼?」
他也朝她側過臉,回視著她的眼睛,「會。」
「你會讓他們永遠不能再出獄來害人,不會再讓他們拆散幸福的家庭和愛人的,對麼?」
「是。」
「好。」她回過頭,一字一句地說,「謝謝你。」
…
瞿溪昂將她送回酒店。
進了她的房間,她脫去已經濕透的外套和上衣,轉過身,發現他還站在房間裡。
「怎麼,你打算繼續看下去?」她抬手邊解自己的內衣,邊刻意咬重了最後幾個字,「和昨、天、一、樣?」
他靜靜地看著她,瞳孔深得如窗外暴風雨的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