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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片刻,陳庭森收回目光,連帶著空氣中壓制的氛圍都收攏了,他又恢復成對陳獵雪不願多看的模樣,套著外套向外走去。
陳獵雪一怔,掩掩心裡的失落,忙起身追上。
陳庭森沒按原計劃留在醫院吃食堂,他踩著汽車油門,在擁堵的馬路上時快時慢的蠕動,此起彼伏的喇叭聲綿延不絕,噪得人心頭火起,終於開到順暢的路段,他疾行二十米,一腳剎車停在路邊,煩躁地扯著領口,低喝:“下去。”
陳獵雪茫然地看著他。
陳庭森滿臉不耐:“還買不買包子了?快點兒。”
他這麼說,陳獵雪才發現他們停在了那家小籠包店門口,剛被吹進無底洞的心臟瞬間被暖流熱烘烘地拱起來,他忙不迭開門下車:“我去買,爸爸你等我。”
陳庭森沒理他,他撐著胳膊往外看了會兒街景,又轉頭看向副駕駛上的圍巾——陳獵雪上車後就把它摘下來了。
菸灰色,男士,一個陳獵雪買不起,也不會買的牌子。
陳獵雪還在包子鋪前排隊,陳庭森動動手指,將圍巾夾過來嗅了嗅,侵入鼻腔的氣味讓他眼皮一蹦,惡狠狠地扔了回去。
第21章
關崇和江怡對陳獵雪的興趣並沒因為見了一面就平息。
確切來說是江怡,她荒蕪了五年的母愛像是被那一泡眼淚灌溉了,不可自控地肥沃起來——她發覺自己竟如此迫切地想再做一回母親,但成功受孕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達成的事情,她的心裡就生出一簇簇使她難耐的野草,北風一吹,浩浩蕩蕩地形成一幅陳獵雪的畫像。
陳獵雪精心排的圍巾局也並沒有發揮作用,陳庭森除了在醫院那一眼,連問都沒有多問一句,買完包子就開車回家,到了家依然跟平時一樣,懶得理他。
陳獵雪把圍巾疊起來收進衣櫃,不急不躁地想,這個道具已經沒價值了。
半個月後的下午,陳獵雪和宋琪一同去便利店,剛出校門,馬路對面有人按了按喇叭,關崇下車走了過來。
“誰啊?”宋琪眯著眼睛看,用胳膊肘捅咕陳獵雪:“那不是你那‘親爹’麼?”
“陳竹雪媽媽現在的丈夫。”陳獵雪一點也不意外,示意宋琪往車裡看:“車裡那個就是他媽。”
“上回不是來哭一鼻子了麼,有癮?”
陳獵雪沒理他,關崇已經來到身前了,他笑著喊了聲“關叔叔”。
關崇看看宋琪,溫和地問:“你的朋友?”
“是,他叫宋琪。”
宋琪也不打招呼,吊兒郎當地站在陳獵雪身旁,跟幅抽象畫似的。
關崇來前沒告訴陳獵雪,現在也無所謂宋琪的沒有禮貌,他又釋放出他拿手的親和力,很自然地道:“正好,一起去吃飯。火鍋怎麼樣?”
陳獵雪搖搖頭:“不去了關叔叔,我倆今天要打工。”
關崇眉毛一挑,回頭看了看車裡的江怡,問:“可以請假麼?”
倒也不是不行,陳獵雪看似遲疑的想了想,宋琪不陰不陽地道:“去唄。這麼冷的天,吃頓火鍋多舒服。”
關崇笑著看他:“你也來。”
“不去。他不在我正好拿雙份工錢。”說著他臉一垮,又似不滿又似威脅地瞪著關崇,“倒是你們,你們知道他不叫什麼狗屁陳竹雪吧?”
關崇長久地看他,點頭道:“當然。”
那天他們去吃了火鍋,仍是陳獵雪挑的店,仍在陳庭森醫院附近。
江怡的臉色比上次好看了不少,飯間終於不再是關崇一個人兩頭照顧,她時不時會問兩個問題,學習怎麼樣,天氣冷不冷之類的,問完立刻就抿緊嘴唇,等陳獵雪回答了才放鬆下來。或者手指僵硬地往陳獵雪碗裡夾菜,每夾一次都要緊張地問:“這個能吃麼?”
關崇更關注打工的事,他先問陳獵雪平時零花錢夠用麼?陳獵雪點頭,他又問:“所以打工是想鍛鍊自己?”
“我有一個哥哥。”陳獵雪慢吞吞地挑著白菜里的椒殼,說:“現在在汽修廠給人洗車,他以後想盤一家自己的店,我想多幫幫他。”
江怡皺皺眉:“哥哥?”
陳獵雪抬頭看她:“救助站的哥哥。”
這個話題便沒再繼續下去。
結完帳,關崇開車將陳獵雪送到便利店,拎出一個精緻的大紙袋,紙袋上印著彰顯奢侈的logo。
“江阿姨給你買的,拿著。”
陳獵雪搖頭:“太貴了。上次你借我的圍巾我還沒還給你呢。”
關崇笑笑,把紙袋提手往他手心裡放:“那就湊夠一整套行頭再還。”他附在陳獵雪耳畔小聲道:“不然你江阿姨要傷心的。”
陳獵雪面無表情地聽著,關崇直起身,他又露出乖巧的表情,接過紙袋去敲江怡的車窗。
“謝謝江阿姨。”
江怡不自在地“嗯”了一聲,把車窗搖了上去。
關崇拍拍他的肩:“早點回家,下次再來看你。”
汽車閃著車燈離開了,陳獵雪回到便利店,宋琪正忙得四腳朝天,聽見動靜就氣得罵他:“拎的什麼玩意兒,趕緊過來,點外賣那傻逼投訴我兩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