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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叔叔。”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生出死皮賴臉的勇氣,他在陳庭森將要轉身走開時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又急又怕地喊他,像一株離開人就會死掉的藤蘿。
“叔叔,我錯了,你別生氣。”
他歪歪扭扭地跪坐在床上,抱著陳庭森的胳膊不撒手,陳庭森能感到他激烈的心跳,男孩單薄的胸膛緊緊貼著他,睡衣在拉扯間更加凌亂,他的小臂直接貼合在陳獵雪胸前的肌膚上,手背則陷入柔軟的起伏,是陳獵雪脆弱的肚皮。
“我錯了,我錯了……”他的脖頸也緊緊蹭著陳庭森,哀哀發出請求:“叔叔,別讓我自己睡。”
陳庭森的手指動了動,立馬被抱得更緊。他居高臨下的望著陳獵雪,簡直不明白自己在看什麼,明明抽手離開就行了,陳獵雪脆弱的眼神卻讓他無法狠下心抬腳。
“你每次都在認錯,”他聽見自己沉聲質問:“到底是真覺得錯了,還是在敷衍?”
“我……”陳獵雪張了張嘴,陳庭森以為他又要悶頭認錯,沒想到他癟癟嘴,把自己抱得更緊,用委屈的口吻說道:“我就是……今天閃電太多了,我不想一個人。”
“我老是想到宋琪媽媽的樣子,我……”
他仰起的腦袋垂下來,聲音也降了下去,很沮喪地鬆開手,拽過被子代替陳庭森的胳膊抱進懷裡,背對陳庭森蜷縮著躺下。
“我就是想離你近一點……爸爸。”
陳庭森的眉心狠跳了跳。
他發現只有不去看陳獵雪的臉,看他瘦削的背影,纖細的腳脖,與脆弱的脖子,他才能偶爾意識到:陳獵雪還是個孩子。如果陳竹雪還活著,他不會比陳竹雪大上多少。
如果陳竹雪在電閃雷鳴的雨夜光著腳往他懷裡爬,他一定不會粗暴地把他拉開。
可陳獵雪剛才的行為,那幾聲呼喊和磨蹭,也實在不像一個純粹尋求安全感的“孩子”。
陳獵雪瞪大眼睛看牆,他能感到陳庭森在看著他。他心裡惴惴著不安,陳庭森拽他下床一定是意識到他的意圖了,一定識破了他拙劣的勾引,他噁心了麼,剛才那些可憐兮兮的辯解還能稍作挽救麼?陳庭森會拆穿他麼?
又一道雷聲炸起,陳庭森走去窗邊闔上窗子,狂躁的雨聲瞬間清減下去,屋裡一下子變得很靜。陳獵雪不敢回頭,豎著耳朵聽陳庭森的動靜,陳庭森往床邊走回來時,他的心都要跳到喉嚨口了,後脖子陣陣發麻,陳庭森拉起他被子的那一刻,他險些連呼吸都吞到肚子裡。
“爸爸……”
他回過頭,陳庭森的動作頓了頓,悶悶“嗯”了一聲,繼續將被子撣好翻開,蓋在他身上。
“睡吧。雨快停了。”
說完,他直起身走了出去。
陳獵雪的心臟隨著“咔”的關門聲,從喉嚨口不上不下地吊回胸膛里。
望著天花板愣了一會兒,他掀起被子蒙住頭,又難過又慶幸地將手探向腿間。
陳庭森回到房間,推開了自己房裡的窗戶。
他點了一根煙,就著撲面的雨氣眯著眼吞吐,心情卻越發煩躁。
陳竹雪小時候很嬌氣,還沒成長到恥於撒嬌的年齡就匆匆離世,陳庭森不知道正常的男孩子到了陳獵雪這個年齡,還會不會這麼黏人的撒嬌,這麼不懂得親近的限度。
尤其陳獵雪的身世與經歷又不能以“正常”為標準匆匆概括,對於他這樣的孤兒而言,是不是對於“父親”的渴慕與需求格外強烈,格外需要身心上的雙重關注,甚至格外親昵的觸碰。
這些歸類於心理學的範疇,他並不了解。
但他至少知道,不管陳獵雪如何,正常的監護人,絕不應該對一個喊自己“爸爸”的少年人產生出格的幻想。
陳獵雪將裸露的胸口往他身上湊的樣子又浮現在眼前。
陳庭森捋一把頭髮,將菸頭摁滅在浸了雨的窗台上。
他強迫自己把注意力轉移開,凝著眉認真思索,也許真的該將再婚提上日程了。
第13章
大課間。
跑操的學生們此起彼伏地喊著號子,陳獵雪在教學樓天台的石墩子後面轉了一圈,不出意外地找到了宋琪。
他踢踢宋琪的腳:“你們班主任又在樓下逮你呢。”
宋琪跟個日夜顛倒的精怪似的,迷瞪著眼坐起來,滿臉不耐煩:“愛他媽找找,一天天的事兒精。”
他還穿著昨天的衣服,眼底黑黢黢的掛著烏青,陳獵雪看他兩眼,從兜里掏出瓶酸奶扔過去。
“昨天打你疼麼?”
宋琪“嗤”地一笑,擰開蓋子咕咕咚咚牛飲,“就你那點小力氣,貓抓似的。”
“晚上的班別去了,我給你頂上。”陳獵雪撿了塊乾淨的地面坐下,說,“你多陪陪你媽吧。”
宋琪沒接話,陳獵雪險些以為他坐著睡著了,扭頭去看他,宋琪愣愣地點點頭,又搖搖頭,說:“沒事兒,我下午去看她,晚上反正也不能在醫院呆,不礙事。”
任誰遭遇親媽割腕這種事,心裡肯定都沉得喘不過氣,陳獵雪也沒再勸,點頭道:“行。你回家好好睡一覺也可以,不差這一晚上。縱康哥肯定會去照顧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