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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人就是這樣奇怪,越強迫自己遠離的事物越敏感,之前明明都在一張床上睡過了,同一個房間而已,實在不該這麼不自在。
出浴室前,他這樣安撫自己。
出了門一看陳庭森就躺在床上看書,他又不自在了。
陳庭森出門都會帶本書,好像他的休閒就是看看書。現在是他真正放鬆下來的時刻,被子松松搭在腰上,睡衣領口微敞著,筆挺的鼻樑上架著一副銀邊眼鏡,他透過薄薄的鏡片望著自己,隨口道:“去吹頭髮。”
“啊?”陳獵雪才發現自己看愣了神,慌忙“哦哦”著回到浴室里,邊對著腦袋一通胡吹,吹得臉色發紅,也不知是熱氣蒸的,還是旁的什麼原因。
臨睡前,他問陳庭森:“要關燈么爸爸?”
陳庭森將床頭燈抬了抬,“嗯”一聲。
房間暗下來,陳獵雪爬上床將自己裹緊,起初他背對著陳庭森,眼前是雪白的牆壁,耳畔是空調沉沉的運行,輔以陳庭森平穩的翻書聲。隔了片刻,他偷偷轉過身,看著那一團溫暖安寧的光芒,與光下陳庭森好看的側臉。
困意漸漸壓上來,他心想陳庭森的鼻樑可真挺啊。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闔上眼,沉入睡夢。
陳庭森側首,看了一會兒熟睡的陳獵雪,將燈光又調暗些許。
第48章
講座安排在早上十點,陳獵雪九點十分睜開眼,聽見沉悶的“嗡嗡”聲,他順著聲音去看,陳庭森似有感應地從衛生間探出身來,他已經基本穿戴好了,發梢還有些濕,正用剃鬚機刮鬍子。
“起來,洗漱穿衣服。”他微抬著下頜,讓剃鬚機的剃頭從稜角分明的頜骨上走過,眯著眼對陳獵雪說。
剛睡醒的人還有些懶洋洋的懵,陳獵雪的腦子呈放空狀態,他趴在枕頭上仰視著陳庭森,抬手摸索著自己下巴的某個方位點了點,說:“爸爸,這兒。”
陳庭森的剃鬚機往他手指對應的位置走去,轉身到穿衣鏡前繼續忙活。
窗簾被拉開了,陽光燦燦地灑進來,陳獵雪在被窩裡舒服地抻了抻腿,坐起來套衣服。
他洗漱很快,來到客廳發現有早餐,陳庭森告訴他是酒店送上來的。吃了一根油條喝了半杯豆漿,有人敲門,林阿姨領著寧寧來催,寧寧拉著張不開心的臉向他們打招呼。
“寧寧怎麼了,又不高興?”陳庭森問,讓陳獵雪拿好房卡出門。林阿姨摁下電梯,瞥一眼寧寧:“誰知道。一天嘟囔個臉。”
“我一點兒也不想去聽他們講座。”
來接人的是一輛商務車,寧寧擠在後排跟陳獵雪小聲抱怨,還讓他掂掂自己的斜挎包,裡頭沉甸甸的全是題。
“我寧願在酒店裡寫作業,不用出來曬太陽,累了還有電視看。他們這種活動都又臭又長,我只能坐在下面寫作業,煩都煩死了。”
不想去的地方被硬逼著去,確實是受罪。陳獵雪同情地看著她,提議:“你跟林阿姨好好說說?”
“沒用。”寧寧喪氣地搖搖頭,“我媽從來都不在意我的感受,她要我幹嘛我就必須幹嘛。”她越說越委屈,甚至口無遮攔起來,嘴皮子一磕碰道:“還是你好啊獵雪哥哥,想要人管都沒人管。”
陳獵雪抿了抿嘴唇,寧寧說出這話的瞬間就後悔了,瞪著眼睛慌忙補救:“我的意思是,你高考完了,陳叔叔肯定不會盯著你複習了……”
“嗯。我知道你的意思。”陳獵雪沖她笑笑,扭頭看向窗外。
下車時,陳庭森對陳獵雪說了今天的安排,講座有一個半小時,他可以選擇坐在台下聽,也可以自己在學校里逛逛,結束後來禮堂跟大家一起去吃飯。
陳獵雪對大學充滿了興趣,他很想到處走走看看,然而已經有醫學院的學生陸陸續續往禮堂來了,這場講座似乎辦得很大,還有攝影與地方媒體。他看著禮堂門口佇立的海報牌,陳庭森的名字前面綴著一串長長的頭銜,不知是這頭銜的襯托,還是大學校園在他心中的學術氛圍使然,他總覺得今天的陳庭森格外吸睛,渾身都發散著成熟的魅力。
“我聽講座。”他對陳庭森說。
這所校園的禮堂大且明亮,他與寧寧一起坐在後排靠窗的角落,陳庭森他們坐在最靠前的一二排,之間攢動著無數人頭。陳獵雪觀察著這些大學生的反應,他們基本都來自醫學院,且是最有目標與追求的一批,每個人眼中都閃耀著對未來的光,與從醫者獨有的冷靜。這兩種元素在他們身上毫不矛盾地融合一體,為他們澆築出一層名為“自信”的外殼。
不知道陳庭森當年是不是這樣,陳獵雪望著台上,在腦中幻想出陳庭森青蔥時的模樣,坐在在名醫教授們的講座下或疑惑或受教,目光堅毅,野心勃勃。
講座真正開始後,陳獵雪發現自己其實聽不太懂,陳庭森在說很專業的東西,許多名詞他連寫都不知該是哪些字。但也只是專業名詞受限,陳庭森雖然跟他在一起時寡言,實際上很善於口才,他說話時不急不緩,邏輯完善,以幾個醫學故事串聯始終,時不時還會抖出幾句很高級的笑話,時間在他的講述中飛速流淌,現場節奏盡在把控。加之形象好,氣質佳,在台上落落大方,高挑俊朗,即便只單純來欣賞他的外在,也足夠引人入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