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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門的瞬間,濃郁的血腥味撲鼻而來,映入眼帘的畫面卻比這氣味更加可怖:宋琪媽死蛇般歪在滿室狼藉里,縱康跪坐在她身旁,高高舉著她一條胳膊,絲絲縷縷的血水從他的指縫間不斷外溢,從宋琪媽的手腕上到縱康的手臂上,好像某種殘忍的媒介,將兩人硬生生牽連在一起。
“媽!”
先回過神的是宋琪,他瘋狂地撲上去,想從縱康手裡奪回他媽滲血的傷口,縱康不知維持這姿勢多久了,兩條上臂都在哆嗦,連忙喝他:“別動!”
他瘦削的臉上被噴濺了血點,本就不健康的膚色顯得格外灰敗,努力擠出一點點多餘的力氣,對宋琪解釋:“她割腕了,我不能鬆手,得等救護車來,鬆手了大出血,她就救不回來了……你幫我托著她的胳膊,我手麻……”
宋琪幾近崩潰,伸過去的手抖得嚇人,猩紅著眼吼起來:“那他媽的車呢!車呢?!”
“車在路上了,我打過電話了,你別怕。小碰,小碰你再打個電話催一催!”
陳獵雪直到這時候才回過神,胃裡一陣翻江倒海,死亡的威脅如影隨形地跟了他近二十年,這樣眼看著生命流逝讓他感到失重,下意識攥緊了胸口。
“好,我再打一個……”
他剛要掏出手機,突然被一股力氣推向一旁,有人大步疾行到宋琪媽身旁,毫不猶豫地蹲跪下來,熟練地接過她的手腕。
“過來,”他扭頭喊呆滯的陳獵雪:“把我的手機掏出來,打通話錄第一個號碼。”
是陳庭森。
陳獵雪只覺得像做夢一樣不真實,他走上前去,心臟砰砰亂跳,陳庭森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爸爸……”
男人嚴厲地皺起眉毛:“快!”
第10章
陳庭森一出現,所有人都安心不少。
陳獵雪按他交代的撥通電話,遞到陳庭森耳邊,聽他迅速跟那邊說明情況,安排手術室,又讓宋琪去準備好備用的錢。救護車的聲音由遠及近,陳獵雪看著陳庭森有條不紊地安排一切,明明他們都還在血泊里,肩膀卻已經鬆懈下來,感到塵埃落定。
救護車一路呼嘯,迎車醫生已經準備好,宋琪媽直接被推進手術室,宋琪被帶走簽字,“手術中”的燈牌亮起,門外便只剩下渾身血污的縱康和陳獵雪。
“縱康哥……”
陳獵雪蹲到縱康跟前,看他臉色蒼白,神情也恍惚,擔心地皺了皺眉。
“縱康哥,”他又喊一聲,縱康才抬起眼皮看他,陳獵雪問:“你還好麼?”
“嗯。”
陳獵雪從書包里掏出一瓶礦泉水,擰開遞給他:“喝點水。”
縱康搖搖頭,他連嘴都不想張,什麼都咽不下。
“那咱們去衛生間把臉上擦擦吧?”
聽他這麼說,縱康才發現自己身上有多髒,血腥味濃得沖鼻子,襯衫黏糊糊地貼在身上,讓人極度不適。
陳獵雪挽著他的胳膊摻他起來,安撫他:“沒事的,我爸爸在呢。我家離得近,等會兒咱們先回去換身衣服,再……”
他話還沒說完,宋琪斜刺里猛地沖了過來,一拳打上縱康的臉。
兩人都沒有防備,縱康生生受了這一下,整個人都歪著向後倒去,陳獵雪驚呼一聲,拉都拉不住,被帶著踉蹌了好幾步才堪堪站穩。
剛穩住,他就扭頭還了宋琪一拳。
宋琪沒躲,陳獵雪的力氣對他而言一向跟病貓一樣,這一拳哪怕用了全力也不過讓他歪了歪頭,目光依然戾氣滿滿地標在縱康身上,胸膛一起一伏地喘氣。
陳獵雪不與他多說,發生這種事誰都不好受,誰都沒法說。他去把縱康扶起來,看他挨打的那邊臉眼見著就紅腫起來,心裡疼得要死,生怕他身體受刺激,邊給他順氣邊問:“沒事吧?”
縱康搖搖頭,小聲說沒事,他沒看宋琪,在陳獵雪的攙扶下往衛生間走去。
再回來,宋琪蹲在地上捧著腦袋發愣,已經沒了方才的氣焰。
“疼麼?”
陳獵雪把剛才沒喝的水遞給他,宋琪接過來仰頭全灌進嘴裡,從嘴角溢出去一些,跟臉上凝固的血混在一起,狼狽不堪。
“我問縱康哥了,他去還你放在他那兒的面鍋,聽著屋裡有動靜但是一直沒人開門,怕你媽在家出事,所以砸了門鎖進去。”
宋琪從指縫裡看向縱康,他形影單薄地坐在一旁,用濕巾一點點擦袖口的血漬。
“進門你媽正在割腕,血都噴出來了。”陳獵雪頓了頓,繼續說:“他救了你媽,你不該打他。”
“要怪就怪你自己,還把玻璃瓶子往家裡放。”
“小碰。”
縱康輕喊了他一聲,示意他不要說了,陳獵雪就聽話地走回去,叫了輛車,帶他回家換衣服。
司機很介意他們身上的血,溝通了半天才勉強讓他們上車,把車開得飛快,車上一路無話。
直到進了家門,只有他們兩人獨處時,縱康才終於緩緩張開嘴。
“小碰,”他的眼裡依然是濃霧般的恍惚,仿佛不知所處,茫然極了。“你們沒到的時候,她醒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