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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庭森打斷他:“你今天上學麼?”
“上。”他在床上盤得穩穩噹噹,“我收拾好了,這就要出門了。”
陳庭森“嗯”了一聲,交代:“放學我去接你。”
陳獵雪懷疑自己聽錯了,畢竟陳庭森太忙了,又煩他,除了偶爾裝病能把陳庭森騙到學校,連家長會他也沒來過兩次。
他開心起來:“是傍晚放學麼?”
“嗯”
“好啊!謝謝叔叔。”
陳庭森掛了電話。
直到洗漱完真要出門了,陳獵雪才從開心裡反應回來:陳庭森為什麼給他打電話,還是沒告訴他。
人真是很奇怪,平時沒什麼特別活動,一天八節課上起來飛快,今天想著陳庭森要來接他,時間反倒慢起來,分分秒秒都乘了倍數似的緩慢。
陳獵雪靠著窗戶看向操場,大課間要跑操,他每次都是留在教室的那個,每次都有不想去跑步的同學羨慕他,他總是笑著不說話,在心裡念一句不知滿足。
操場上跑得號子沖天,主席台那邊也一如既往罰站著幾個學生混子,陳獵雪一眼就認出了宋琪,他在幾人之間腰高腿長,格外顯眼,也不嫌害臊,被教導主任用書本捲成筒點著鼻子敲敲打打。
陳獵雪在他回來時笑話他:“睡過了?”
“別提了,”宋琪一臉煞氣地杵在他們班窗口,經過的學生都繞著他走。“早上交班困得不行,想眯兩分鐘直接來學校,一睜眼九點多了,一進學校被抓個正著。”
床邊的同學不耐煩地翻白眼,被宋琪拍了一掌:“什麼表情你?”他沖陳獵雪揚揚下巴:“今天放學還去看你哥麼?”
陳獵雪把他往外趕:“別欺負我們班同學。不去了,今天有事。”
“你能有什麼事?”宋琪“嗤”一聲,擺擺手:“走了。”
陳獵雪不用跟他說自己有多快樂,出了校門能看到等著自己的家長,這種對一般學生來說煩不勝煩的事,在他心裡簡直是想也不敢想的美夢,是最大的大事。
宋琪前腳剛走,同學就使勁推上窗,不高興地吊著眼睛看陳獵雪:“你老跟他玩個什麼勁兒啊,你倆又不是一路人。”
陳獵雪笑笑,沒搭理他。
好不容易熬到最後一節課,陳獵雪已經坐不住了,他跟心裡長草一樣,從沒像如此期待放學鈴。
手機在抽屜里震了兩下,以為是陳庭森,他忙拿出來看,來電人卻是縱康。
縱康基本不會主動給他打電話,陳獵雪舉手向老師示意,從教室後門跑出去,小聲接聽:“餵?縱康哥?”
“小碰,”縱康的聲音很急,“你有宋琪電話麼?他媽出事了!”
陳庭森提前一個小時就將車停到學校對面,什麼也沒做,坐在車裡盯著校門的方向,等陳獵雪放學。
距離說好的下課時間只剩十來分鐘的時候,陳獵雪給他發了個簡訊,說老師要延堂加課,讓陳庭森不用接他了。
緊跟著又發來一條:或者晚自習放學再接也可以。
陳庭森回復“知道了”,又坐了一會兒,料想陳獵雪不至於在這種事情上騙他,決定開車走人。
他剛發動汽車,一個熟悉的身影就闖進視野,陳獵雪與一個陌生男孩從校門裡急匆匆出來,攔了輛計程車絕塵而去。
車屁股反射出刺目的金屬光,陳庭森的視線同樣鋒利森寒,他的手機還停留在收到簡訊的界面,隨手扔到副駕上。
陳獵雪不知道陳庭森已經看見他了——即便知道他也不信,陳庭森的時間金貴得要命,瘋了才會在校門口活活等他一個鍾——他一門心思撲在縱康那邊,電話里三言兩語說不清楚,縱康只說宋琪媽出事了,陳獵雪有過她上吊的經驗,這次沉穩了許多,邊往宋琪班裡跑邊交代縱康保護好自己,別讓宋琪媽出房間,打120,宋琪媽媽瘋起來力氣很大,宋琪都難以招架。
縱康答應著,急急掛了電話,陳獵雪一陣陣心揪,他隔著手機都能聽出縱康的心神不寧,畢竟他和宋琪媽一對臉就跟照鏡子似的,偏偏對方是個瘋女人,他大概已經猜想出一萬種可能了。
宋琪正在課堂上堂而皇之的補覺,被老師點名叫起來時還很不耐煩,抬頭看見旁邊的陳獵雪頓時愣了,脫口就問:“放學了?”
班裡哄堂大笑,老師氣得把他攆出去,讓他別再回來了。
後來陳獵雪還回想起過這句話,也不知算不算一語成讖。
宋琪經歷他媽的緊急情況太多次了,坐在計程車上還有心思跟陳獵雪抱怨,說我沒讓縱康見我媽,這次倒好,他肯定自己找上門,把我媽嚇著了。
陳獵雪看著手機上的時間沒理他,本來他擔心著縱康和宋琪媽,對於鴿了陳庭森的事沒有太不舒服,現在稍微平靜點,心口就悶悶地泛起了酸:這個點他本該站在校門口等陳庭森了。
陳庭森也沒說晚上會不會來,他期待了一整天的事就這麼落了空。
然而當車停在目的地,他的心又全都撲在縱康和宋琪媽身上。
“我先跑過去,你慢點跟著。”
宋琪一隻腳剛落地就迅捷地竄出去,陳獵雪兩步攆上他,二人飛奔著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