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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幕被一個志願者捕捉下來,又一次屠殺了各大媒體頭條,不知看酸了多少人的眼眶。
陳獵雪的心臟就隨著這句“回家”蹦了一下,蹦得太劇烈,險些嚇著自己。
他不知道激動的是陳竹雪還是他,好像七年前第一眼看見陳庭森,他就像趨光的動物一樣想接近他。七年後他換了一顆心,仍初心不變。
當時他真的以為可以和陳庭森擁有一個家了。
然而一進家門,陳庭森的態度瞬間就變了。
小陳獵雪在救助站學會了一身察言觀色揣摩心思的本事,見陳庭森滿臉疲倦地陷進沙發里捏眉心,他乖巧地去廚房接了杯水,喊陳庭森:“爸爸。”
陳庭森皺眉看了他一會兒,目光從他的臉滑到他的胸口,又從胸口滑到他的臉,冷漠疏遠地移開目光。
“以後在沒人的地方,不用喊我爸爸。”
心口墜了一下,陳獵雪特別肯定,是他在難過,不是陳竹雪。
也就是那晚,陳獵雪洗漱完畢,住進陳庭森指派給他的房間,他有點累,將睡未睡時,陳庭森擰開他的房門進來,沒有開燈,在他床邊站了很久,最終將耳朵貼上他的左胸。
他的動作有多溫柔,十二歲的陳獵雪就有多寒冷。
從那以後直到現在,整整五年,每個跟陳竹雪有關的日子、陳庭森心情不好的日子、陳獵雪又被送進醫務室的日子、陳庭森想念陳竹雪的日子……他都會這樣,在黑暗中來到養子房間,去聽他兒子的心跳聲。
他們誰都不說透,默然保持著這種病態到詭異的生活方式。
陳獵雪安靜靠坐,把自己整副身心都放鬆給陳庭森。已經由第一次的驚慌失措變得麻木無感。
倒也不能說完全無感。
他看著從門縫外切進來的一綹亮光,光腳被截止在床尾柱上,將黑漆漆的房間壓抑得更加暗仄。
陳獵雪突然很想讓那束光打到自己臉上。
他想讓陳庭森看明白,他不是陳竹雪,他是“獵殺”了陳竹雪的陳獵雪。
是你恨之入骨,又無法離開的陳獵雪。
平穩的心跳陡然快了兩碼,陳庭森動了動,耳廓掃過陳獵雪心口的疤,溫熱的呼吸也噴了上去。
陳獵雪抱在陳庭森肩頭的手猛地一抖,怕癢地縮了縮腰。
陳庭森下意識要追,聽見頭頂陳獵雪沙啞細弱的聲音:“爸爸,癢。”
眼前單薄的胸膛傳出同等頻率的共振。
陳庭森動作僵了僵,迅速鬆開陳獵雪站起來,擰亮床頭燈。
“我說過,單獨相處的時候不用喊我爸爸。”
陳獵雪胸口的疤暴露在暖黃的燈光里,模糊的光線下顯得很猙獰,陳庭森複雜又煩躁地看了一眼,轉身要走。
“對不起。”陳獵雪攏了攏衣襟,蜷著腿歪倒在床頭,在陳庭森拉開門把手要出去的同時,他小聲喊他:“陳叔叔,心臟不太舒服。”
陳庭森剎住腳,回頭望向他。
第02章
“怎麼了?”
陳庭森拍亮大燈重新走回去,陳獵雪自覺把衣服扒掉,在明晃晃的燈光下將胸膛一覽無餘地展示在他眼前。
陳庭森面對陳獵雪很少解開眉頭。他檢查陳獵雪的心口,陳獵雪觀察他的表情,他明白陳庭森是什麼心理,他想把陳獵雪和陳竹雪的心臟當成兩個人來看待。
“兩個人”都牽強。一顆心,和一個盛著心的器皿罷了。
“有點悶。”陳獵雪碰碰左胸,“一墜一墜的。”
他的指尖正好疊住陳庭森的手,快速撤開了,但陳庭森比他還快。
陳獵雪的眼皮垂了垂,感到陳庭森在凝視他,他保持著仰起胸膛的姿勢沒動,突然,陳庭森的手掌實實在在摁過來,捂上他的胸口。
心臟著實猛墜了一下。
陳獵雪幾乎是瞪著眼睛去看陳庭森,渾身繃得僵直,心跳一碼一碼疊快,被覆在陳庭森掌下的那小塊皮膚細細密密地起了雞皮疙瘩,甚至連乳頭都挺了起來。
陳庭森感受了一會兒,他居高臨下,又逆著光,神情顯出十分的莫測,盯著陳獵雪問:“真的不舒服?”
陳獵雪的喉結顫出一個音:“嗯。”
陳庭森深深看了他一眼,沒再問什麼,只說一句“來吃飯”,果決地走了出去。
這是沒事的意思。
陳獵雪在他關上門以後,脫力般歪歪扭扭地倒回床上。
他捂住陳庭森剛鬆開手的部位,使了力氣揉搓兩下。那裡還暫存著掌心的乾燥溫熱,他甚至能感到陳庭森掌紋的觸感。
心跳快得過分了。
他夾住腿,挑著眼角往門口看,知道陳庭森肯定不會進來,就拽過剛脫下的襯衫蓋上小腹,伸手下去。
今天“狼來了”兩次,這個月不能再“不舒服”了。他舒服得眯著眼,想。
陳獵雪長了張騙子臉。
這話是宋琪說的。
宋琪是他們學校的名人,與陳獵雪的“名”正相反,他雖然有個女孩一樣溫柔的名字,卻是實打實的問題學生,陳獵雪如果是被老師們捧在手心裡的雲,他就是讓人恨不得踩在腳底下的泥:打架鬥毆,尋釁滋事,目無師長,成績稀爛,在最垃圾的班級里吊著車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