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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配提她,」男人的聲音沉靜極了,聽不出一絲暴躁的火氣,可其中冰冷的殺意卻真到不能再真,「還是去死吧。」
「死」。
多麼要命的語詞,像是頑劣的少年在打鬧時才會說出口的玩笑,可眼下沒人會懷疑他的話,冰涼的月色倒映出了男人眼底的冷酷,他的手指已經扣住了板機,開槍的動作明明很快,可在臨死前的高立明眼中卻又顯得那麼那麼緩慢——
「砰——」
一聲槍響劃破了寧靜的夜色。
第153章 求婚 「……我有什麼好。」
硝煙的氣味瀰漫在深夜的街道, 刺耳的槍響漸漸消散,世界恢復成一片死寂。
——一雙手,一雙瘦削到筋骨分明的手握住了男人手中冰冷的槍械, 片刻前用力的一推, 使那顆子彈飛入了漆黑無邊的夜。
……是薛小姐的手。
「你攔我?」
白清遠開了口, 而在這之前他更先一步攬住了搖搖欲墜的女人, 聲音依然不是不濃不淡的,只是沒那麼冷清了。
高立明早已被剛才的一槍嚇得渾身癱軟, 正萎頓在地上大聲喘著粗氣,薛靜慈垂著眼睛淡淡看了他一眼,心裡覺得無趣得緊,只說:「……放他走吧。」
聽上去疲憊極了。
他低著頭緊緊盯著她的臉, 那裡正留著一個紅腫的巴掌印,他的眼神變得更晦暗,聲音也更低, 說:「他打你。」
她真的很累了, 不想再糾纏這些事,也不想繼續留在這裡看到身邊的男人再次開槍, 只希望一切都結束, 然後繼續過死水一樣的日子。
「我有些不舒服……」她很無力地說,「……想看醫生。」
這是最有用的話、可以立刻換來他的妥協,二爺畢竟也是二少爺,還沒忘記過去的風流和周到, 只要他願意總能把人照顧得妥妥帖帖——就譬如此刻,他一聽她說難受便不再執意跟高立明糾纏了,只是一邊摟住她往他的車上走一邊吩咐手下的人去找水野醫生。
「那他……」其中一個穿黑衣服的男人看著躺在地上呻丨吟的高立明問。
白清遠沒說話,只給對方遞了個眼神, 薛小姐的心於是又不安起來,忍不住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襟,勸:「你別……」
「我有數,」他輕輕拍著她的肩,語氣像在安慰人,「沒事。」
說著已經幫她打開了轎車的門,面容一半出現在霓虹的光暈里,一半又隱沒在無邊的暗影中。
她盯著他看了半晌,最後嘆了口氣,還是上了車。
他沒再讓其他人上車,只有他跟她,他正親自做她的司機。
車開得很快,有悖於他一貫散漫浪蕩的作風,也許是因為急著帶她看醫生;她看著窗外不熟悉的路,問他:「你要帶我去哪裡?」
他答得很快:「白公館。」
好像這是理所當然的。
她抿了抿嘴,耳畔轟隆作響,方才被揪扯的頭皮開始火辣辣地疼,儘管她的意識已經有些渙散,可她仍然確信自己不想在此刻見到他的父母。
「我不去,」她靜靜地說,「請送我回家。」
這語氣是有些太客氣了,而「家」那個字又似乎讓開車的男人十分不滿。
「家?」他的語氣甚至帶了點諷刺,「哪裡算家?」
「那個畜生安頓你的房子?」
「還是你吃人的娘家?」
她皺起了眉,心裡又感到刺痛,因為她知道他說的都是對的,於是也跟著感到自己無處可去了。
「我不去白公館,」她卻依然堅持這麼說,「如果你不送我回家,就請停車讓我下去。」
薛家的小姐永遠溫吞有禮,即便在這樣的情境下說話依然斯文客氣,只可惜語氣里的執拗是無可轉圜的,他從後視鏡里看她,只見她的臉色蒼白如紙、眼下正為要去哪裡的問題而耗神費力。
他沉默著,握住方向盤的手緊了又緊,半晌後還是調轉車頭開向了她婚後居住的那座小洋樓。
「謝謝。」她的聲音從后座傳過來。
他沒說話,眼中倒映著長街霓虹。
水野醫生原本是被叫到白公館的,後來才得到消息說改了地方,等人緊趕慢趕地過去時間已經過了一個小時。
那時是夜裡十二點過五分,薛小姐已經回了二樓的臥室休息,只有二少爺還留在一樓的廳里陪著,室內沒有煙味,看來他是難得的收斂起了自己的癮。
「上去看看吧,」他亦有些疲憊地對他說,「……仔細些照顧。」
水野醫生點了點頭,很快上了二樓,進房間後才知道薛小姐受了外傷,看樣子是遭遇了一番很可怖的摧殘,臉頰上的掌印已經泛起青紫,黑髮掩蓋下的頭皮亦顯出了斑斑血痕。
他為她處理了外傷,又用藥物控制了她的咳嗽,姑且算是穩定了病情,與此同時心裡又以為這傷是白先生給留的,出門到一樓時便有些為難地對白清遠開了口,委婉地說:「這位小姐的健康狀況原本就很不理想,白先生若不想鬧出人命……下次還是……」
白清遠皺起了眉,眼中的陰鬱之色變得更濃,左手下意識地伸進口袋想掏打火機,拿到一半動作卻又停住了,臉色變得更不豫。
「知道了,」他聲音低低地回答,「先生辛苦。」
送水野先生離開後白二少爺在一樓的廳里獨自坐了一會兒,牆上掛鐘的指針一點一點走動著,他卻沒有任何動作、像是已經出了神;直到彩娟端著空藥碗從樓上下來他才從沙發上站起,這次便不停頓地朝樓上走,錯身時彩娟含著眼淚叫了一聲「二少爺」,他回頭看了對方一眼,笑了笑,說:「沒事,我去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