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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清嘉坐月子坐久了,如今正是覺得悶、想折騰的時候,收拾房子這樣的事情恰巧可以成為不錯的調劑,於是日程一提上來她便躊躇滿志興趣十足,接連好幾日都興致勃勃地拉著自己的丈夫外出去挑選給女兒用的各類物品,從小床小桌子小椅子、到奶瓶小玩具小衣服,什麼都要挑最新潮可愛的去買,而且買一個還不算完、總要多買二三四五個在後面備著,在百貨商店從早逛到晚都不覺得累,讓徐將軍終於十分深刻地領教了一番自己的太太在購物一事上的傑出才能,著實令他自嘆弗如。
只是他們搬家的事情尚且還沒收拾妥當,世界上就又有新的大事發生了。
——1918年11月11日,德國正式宣布投降,其代表在巴黎北部的貢比涅森林雷道車站的福煦車廂里簽署了《貢比涅森林停戰協定》,生效時間是上午11時,就此為轟轟烈烈的第一次世界大戰畫上了句點。
和平的希望永遠讓人歡欣雀躍,而戰後的和談又顯得至關重大,全世界都在渴望恢復安定的秩序,身在遠東的國人更希望能夠收回此前被列強搶掠的土地和權益,由此更加期盼一場有效的和議的到來。
終於在幾個月後,巴黎和會於1919年1月18日於凡爾賽宮召開,每家報紙每天的頭版頭條都被用來跟進它的最新訊息,卻沒想到它最終給出的結果會是那麼令人震驚和憤怒——
和會做出決定,同意日方代表的要求,將德國此前在中國山東的一切權益轉讓給日本,不單是膠州灣的領土,甚至連那裡的鐵路、礦產、海底電纜都統統歸日本所有,完全無視了中國代表和中國國民的感情及合法訴求。
而這,便是後來那場轟轟烈烈的五□□潮爆發的導火索。
1919年5月1日,北京大學部分學生獲悉巴黎方面的消息,4日,北京三所高等院校共計3000餘名學生代表便走上街頭高聲吶喊——誓死力爭,還我青島!寧肯玉碎,勿為瓦全!外爭主權,內除國賊!
一個個鮮紅的大字觸目驚心,仿佛在撕心裂肺地對沉睡中的人們大喊——
醒來吧!吶喊吧!
值此生死存亡之際,倘若你我再不振臂高呼,則他日必將見哀旗遍野!
憤怒的人群衝進曹宅痛打駐日公使章宗祥,並火燒趙家樓,當日即有32名愛國學生被逮捕;可這卻反而更加點燃了民眾的怒火和激情,到五月中旬,北京各校學生集體宣告罷課,並向各省的教育會、工商會等發出罷課宣言,天津、南京、杭州、重慶……全國多地雲集響應,熊熊燃燒的五四之火已經勢不可擋,不把這渾渾噩噩的泱泱中華燒出一副新面孔便絕不肯熄滅!
上海灘自然也是不甘落後的。
學生們同樣罷課遊行聲援北京,大街上到處都是憤怒的人群,新滬關不住學生們、也只好暫時關了張,白清嘉因此又無法回校工作,乾脆踏踏實實把力氣都花在孩子和他們的刊物上了。
其實與北京相比上海的形勢要好得多,畢竟徐冰硯同樣對巴黎和會的結果十分不滿,而他又一貫愛護無辜的民眾、尤其不願苛待年輕的學生,表面上雖然要順應大總統的指示派軍警上街維持秩序,可實際上除了個別渾水摸魚趁亂行兇的歹徒以外、根本就沒抓幾個人。
白清嘉他們辦的《女子新滬》原本還有推介電影小說的欄目,然而由於近來發生的時事實在太過令人氣憤、編輯部的大家也不甘心再只說些無關痛癢的話粉飾太平,於是又專門辟了個「特別欄目」廣收稿件,要把對巴黎和會的相關評論盡數收集刊登,聲援各界。
而李銳在此之外又有了新的興趣,便是關注一種新鮮的主義——前年年末俄國可是發生了一場震驚世界的革命,只是當初國內的形勢太過動盪、上海又起了兵事,令人未能抽出心思去好好做一番研究;而實際上這場革命卻是極了不起的,沙皇俄國一夕之間成了蘇丨維丨埃俄國,他們的政黨竟然只靠工人的力量便推翻了不得人心的臨時政府,不可謂不是一條具有啟發意義的新路。
他們還有成系統的理論,嚴絲合縫地指導著他們的行動,馬格斯與恩格爾斯的名字時常在各種場合被提起,李銳最近就在閱讀他們的著述,時常為之亢奮激動。
「孟小姐不是學俄文出身的麼?」他還興致勃勃地跟孟柯提起,「倘若你感興趣,我看倒是可以跟你白老師一起做些相關書籍的翻譯——德文與俄文,相互參照著譯,他日必是一本大書!」
孟柯當時正沉迷於《新青年》上的白話小說,覺得在去年5月的《狂人日記》之後、許多篇小說和雜文都寫得十分有趣味,她於是也有些技癢,近來亦打算做白話,只是那種語言的韻味尚且還未抓准、且又還尚未構思出一個內涵深遠的故事,因此頗感頭痛。
「先生是說馬格斯與恩格爾斯的著作?」孟柯思索著問,「先生有這念頭、可是因為受了俄國人那場革命的影響?」
「自然!」李銳的精神仍十分振奮,一談及此便神采飛揚精神抖擻,「我看這是一條可走的路,最起碼也比靠著那些軟綿綿的大資本家來得妥帖——他們能把國家搞成什麼樣子?一到關鍵處便妥協,最後只能一事無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