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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量了他一眼,覺得他長身站在車門旁的那個樣子十分悅目,這讓她決定不要對他太為難,想了一會兒後終歸還是磨磨蹭蹭地下了車。
腳剛一沾地,她的腿卻又軟了,這是五分真五分假的——她的確燒得難受累得要命、是有些走不動了,可倘若沒有他在身邊她一定也能好端端從這裡走進醫院去,可見多少還是存了些許小心思,嬌氣又旖旎。
他一貫眼疾手快,餘光一見她跌落的身影便立刻伸手把人環住了,美麗的女人纖細又輕盈,她柔軟的腰就在他的掌心。
撲通。
撲通。
撲通。
誰的心跳在聒噪惹事?不知道,唯一確鑿的是他們同時感到了悸動和狼狽,他的聲音甚至都有些啞了,在問她:「……還好麼?」
她是第一次被他抱在懷裡,這男人的懷抱就跟她此前想像得一樣寬闊溫暖,還有他摟在她後腰的手,也同她以為的一樣溫柔有力。
她一個人和一顆心都軟綿綿的了,忽然再也不想走路,乾脆動也沒動就任他摟著,輕輕說:「頭暈,沒力氣。」
她說完之後就有些侷促了——雖則她是留洋回來的新式女子,可如此大膽熱烈的行徑卻不是她一貫的作風,白小姐最習慣的是被人追求,可不曾對他人伸出過什麼橄欖枝。
以至於眼下她有些怕……怕他給她難堪。
他們之間安靜了幾秒,那可真是難捱,比什麼年年歲歲都要顯得漫長,所幸最終他沒有傷害她——他打橫抱起了她,妥妥帖帖地把她護在臂彎里,好像她是這世上最嬌貴的珍寶。
「冒犯了。」
他低沉的聲音徘徊在她耳邊,略顯老派的措辭卻令她怦然心動。
那一刻她長舒了一口氣,連指尖兒都變得鬆弛起來,與此同時一種難以解釋的滿漲感充溢於她的胸臆,讓她在恍惚間感到自己空前絕後的富有。
她不說話了,安安靜靜地把臉貼在了男人的胸口,他制服上冰冷的金屬扣子令她有些不適,引得她又不由自主在他懷裡換了一個位置,就像一隻最懂得取悅自己的貓咪一樣愜意;她還怕摔,即便他已經抱她抱得足夠穩,她還是要伸出兩隻纖細的手臂摟住他的脖子,像藤蔓一樣輕柔又纏綿,有種難以言說的依賴和親昵。
他也沒說話,好像一切都能由著她,側臉的線條顯得那樣穩健又冷峻,似乎永遠都不會為美色所動。
可是她分明看到了……
……他的喉結,動了一動。
第46章 迂迴 「……你真好。」
進了醫院之後事情便很瑣碎了。
白小姐只是被雨淋了所以才發起了熱, 並沒什麼太要緊的,護士長為她打了針後便給她安排了一間病房休息。那是一個大通間,裡面另住著六七個病人, 如此嘈雜的環境大小姐怎麼住得慣?徐冰硯看得分明, 她進那大通間的門時秀麗的眉分明是微微皺了起來, 他沉默一下, 終究還是請護士長另為她安排了一個單間。
其實這筆費用對他而言是很不菲的,因為前段日子在山東的事, 他被徐振罰了一年的薪俸,如今手頭沒有盈餘,連妹妹的生活費都給得有些困難了。
可是他又怎麼能讓生著病的她更難受?
……還是花錢罷。
他照顧著她在乾淨整潔的病床上躺下,她確是睏倦極了, 頭一沾枕頭便想要睡過去,可餘光卻見那男人轉了身、像是要離開的樣子。
她於是又覺不舒坦,伸手去拉他的袖口, 他回頭見她軟綿綿地縮在被子裡, 那雙美麗的眼睛明明都打不起什麼精神了,卻還很執拗地看著他, 小聲問:「……你要去哪?」
語氣有點小抱怨。
他心裡特別軟, 大概也是被她這副隱隱依戀的樣子給迷了心竅,以至於連跟她說話時語調都不由自主放得更輕柔,答:「去聯絡你的家人。」
他不能把她送回白公館,既為避嫌, 又為躲避徐振的眼線,需要她的家人來這裡接她回去。
她「哦」了一聲,也明白道理,可卻仍顯得有些落寞, 縮在被子裡想了想,又努力掙扎著坐起來,這個動作險些牽扯到她打了針的另一隻手,引得他皺起了眉,又立刻坐到她床邊為她整理了吊針的橡膠管,並說她:「不要亂動。」
他是軍人,大概因為平素帶慣了兵,因而措辭總是比尋常人更簡潔有力,隱隱還帶著某種命令式的意味,她卻不知道為什麼絲毫不覺得討厭,反而對這樣的方式……有些喜歡。
她由著他查看她的針有沒有脫,男人慎重的樣子讓她心裡覺得暖和,撇了撇嘴說:「我沒亂動,我等你回來再睡。」
這是動了小心機的說法:她在暗示他,就算聯絡過了她的家人也不能就這樣走了,她還要他一直陪著她的。
他也聽出了這層意思,心裡其實有些為難——他畢竟是有公務在身的人,總不好一整日都不出現在軍營,倘若上面問起他也不好交代。可她看他的眼神那麼柔和依戀,又讓他實在說不出什麼拒絕的話,一時也就沉默了。
她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性子,可不許他模稜兩可,見他不說話便用手輕輕推他,對於觸碰這個男人越發駕輕就熟了。
他抵不住她磨,又嘆了口氣,說:「那你先睡吧,我稍後再去。」
她看起來很疲憊、眼睛都要睜不開了,而他找人去給白公館送信總歸還是要花上一段功夫,他不想她忍著困意等他,事情還是等她睡著後他再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