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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讓我靜一靜吧,」她最後說,「最近……我們也先不要見面了。」
第64章 直下 「誰都救不了他。」
那天的白清嘉特別果斷, 甚至拒絕了徐冰硯要送她回家的請求,一個人叫了輛黃包車回到了白公館,離開弄堂時她能感到他的目光一直在身後追逐她, 讓她甚至不敢回頭看, 內心已經感到了一陣強烈的負疚和難過。
可她還是走了, 衝動的情緒占了上風, 回家之後就立刻躲進了被子裡,昏天黑地地睡了一整個日夜, 醒來後便開始發呆,整個人像被抽空了,一點精神也提不起。
……她後悔了。
真的後悔了。
她不應該對他發脾氣的,明明他完全與這件事無關, 而且那天也第一時間就來追她了;他並沒有偏袒他的妹妹,即便當時爭吵時她也說了很過分的話回敬那個小丫頭,他也沒有跟她計較, 依然很耐心地哄她安慰她, 到最後甚至是懇求她,把所有主動權都讓給她了。
可她卻那麼任性……竟然就那樣轉身走掉了。
她怎麼會如此荒唐?她應該要理智一些的!發脾氣有什麼用?結果只能是損害她跟他之間原本就不甚穩固的感情, 還少了一個對他陳述事實的機會, 回頭還不一定被他妹妹怎麼造謠編排呢——哦對了,還有她妹妹的那個同學,分明是一副喜歡他喜歡得緊的模樣,她現在跟他耍性子一走了之、豈不正合了那個女學生的意?簡直是上趕著給人家遞刀子!
她是越想越憋屈、越想越難受, 只盼那些了不起的西洋人能早些發明出後悔藥來、她一定現在就去買一火車存在家裡備著,時不時就揀出來吃兩粒,將這些個糟糕的經歷一股腦兒全抹去才好。
可惜這些都是妄想,既定的事實已無法改變, 現如今她唯一的指望就是他能再給她遞一回台階,只要他來找她、或者給她來一封書信,那麼她保證一定會立刻跟他重歸於好,還會好心地說幾句軟話哄他,就像貓咪會用毛茸茸的尾巴去勾住被自己撓傷的人的手;倘若他能說服他妹妹給她誠懇地道一個歉,那麼她說不準也能看在對方年紀還小的份上大度地不再同她計較了。
她懷揣著這樣美好的假想一日一日地等待了下去,可惜最終它們卻一個都沒有實現,那個占據了她一整顆心的男人好像也變得狠心決絕起來,接連大半個月都沒有做出任何試圖聯絡她的努力。
一下子……就從她的生活中消失了。
而就在這樣一段漫長的時光中,這個剛剛結束戰爭的國家已經又一次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一場更加駭人的狂風暴雨正在一步一步向它逼近,眼看就要把它整個吞噬……
1915年2月至5月,袁政府與日方共計談判20餘次,就日方提出的《二十一條》進行秘密交涉。
日方要求繼承德國在山東的一切權益並加以擴大,延長包括大連、旅順、南滿及安奉兩鐵路的租期,限制除大日本帝國外其他國家在華開採礦山及修築鐵路的權力,禁止中國將沿海港灣與島嶼租借或割讓給他國,甚至要求中國政府聘用日人為國家軍事與財政顧問,警政系統與兵工廠均由中日合辦。(1)
此之為何?亡國滅種之大禍也!
袁政府無能,雖對日方要求多有牴觸,卻無能悍然中止談判,只能採取各種辦法拖延時間並將日方一系列無理要求透露給國內各界,指望著以四萬萬人的民意倒逼日本放棄自己荒謬的計劃,同時也寄希望於西洋諸國會看不下去並出手干預。
可惜英法德俄還在歐洲打得不可開交,美利堅合眾國又在遙遠的美洲隔岸觀火,拳頭硬的強盜們沒一個指得上,只有國內憤怒又可憐的民眾能扯著嗓子喊一喊反對,用處卻也是不大的。
1915年4月26日日方提出最後修正案,5月1日北京方面堅決要求其刪除其中對國家最為不利的第五號要求,日方被迫同意,又於5月7日向袁政府發出「最後通牒」,勒令北京於5月9日午後六時給出最終答覆,否則將「執行必要之手段」;通牒發出後日本軍艦便在渤海一帶逡巡,又向奉天及山東一帶增派兵力,日僑紛紛歸國,大戰一觸即發。
袁政府一看大事不妙,嚇得魂都飛了一半,心想怎麼都可以、只要不打仗便是好中之好,於是哪還顧得上什麼國體尊嚴?當即便匆匆答應了。大總統還在5月8日召集政府要員開了一場會議,聲稱:
「……我國雖弱,苟侵及我主權,束縛我內政,如第五號所列者,我必誓死力拒。……如今日人最後通牒已將第五條撤回,凡侵主權及自居優越各條亦盡力修改……因此,與初案相比已挽回許多……我國國力未充,目前尚難以兵戎相見。故權衡利害而不得不接受日本之最後通牒,是何等痛心,何等恥辱!……經此大難之後,大家務必認此次接受日本要求為奇恥大辱,本臥薪嘗膽之精神,做奮發有為之事業……希望『埋頭十年,與日本抬頭相見』。」(2)
這番狀似十分沉痛的言語可真是振聾發聵,倘若公開說給國人去聽恐怕也會引起軒然大波,畢竟眾人實在不知道大總統何時「誓死力拒」了,更不信這個荒唐軟弱的政府能如何「奮發有為」,眾人只知道5月9日政府果然忙不迭地回應了日方的所謂「最後通牒」,還於當月25日一口氣簽署了13件換文。
如此國恥……
怎能不讓人憤恨難平、涕淚滿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