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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雋旋又仰頭喝下滿杯烈酒, 再不敢深想下去了。
驚懼惶恐之時又聽得一陣匆匆的腳步聲, 一偏頭,卻見來的人是馮覽, 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男人今日難得現出了躁鬱兇惡的模樣, 窄小的瞳孔令他看起來像是一條發怒的蛇,來到酒桌前劈頭就質問:「你今天在曾將軍府上幹什麼了?強了白小姐?」
徐雋旋喝得滿面通紅,一邊揪著自己的頭髮一邊搖搖晃晃不知所謂,馮覽動了真火, 氣得一把拎起他的領子將人拽了起來,怒罵:「你是瘋還是蠢?當白小姐是你以前隨意糟蹋的那些良家女?她是白宏景的女兒!你指望誰去替你擺平!」
徐雋旋其實早已慌亂得心肝發顫,然而酒意上頭卻又口不擇言,竟還吼了回去, 說:「怕什麼?我……我有父親替我撐腰!他白宏景敢對我如何?」
倘若二三十年前馮覽不是站在產房外親眼看著徐雋旋出生、知曉他的確是徐振的兒子,此刻定然就會忍不住從腰間拔出槍來一子彈崩了他——如此荒謬無恥之徒,還留著幹什麼?
「你以為你得罪的只有白宏景?」馮覽氣得七竅生煙,「你惹事的地方是曾副參謀長的官邸!你在他的地盤開罪白家,就是在打他老人家的臉!」
這等曲折的人情道理,莫說是此時徐雋旋已經喝成了個糊塗鬼,便是他清醒時也泰半聽不甚懂,馮覽見他一副雲裡霧裡喝蒙了的樣子,心中遂生一股無力之感,便如那諸葛孔明一歪頭瞧見了個半傻的劉阿斗,連生的意志都消散了一半。
他實在沒法子了,只能拎著徐雋旋的領子做出最後的警告:「別再有任何動作,等我和你父親替你處理後面的事,聽懂了嗎?」
這話徐雋旋可聽懂了,至少知道有人會替自己善後、他便終於可以高枕無憂,於是又傻笑起來,對馮覽一陣點頭,大著舌頭說:「知道知道——謝謝馮叔,謝謝馮叔……」
馮覽匆匆忙忙地走了,偌大的酒廳終於又只剩下徐雋旋一個人了。
方才他心裡慌亂、一直提著一口氣,那灌進肚子裡的洋酒便暫且沒能發揮出十足十的勁道;眼下他的氣鬆了,酒意便算是徹底上了頭,一時頭昏眼花不知天地為何物,全然成了酒中仙了。
他趴在酒廳的桌子上放空,腦海里都是些破碎的記憶,兜兜轉轉又想起了今日在曾將軍府上發生的那場鴛夢,雖則他最終並未得手,可終歸還是近了白小姐的身、得以一親芳澤了——哎呀,她可真是美,身上真是香,臉蛋兒也真嫩真漂亮,果然比他之前糟蹋過的所有女人加起來都好,下回……等下回他們成了婚,他一定要……
思緒正旖旎著,一歪頭,夢中的女人卻忽而出現在了他的眼前,正用那雙美得叫人心肝發顫的眼睛凝著他,真是含情脈脈春情無限。
徐雋旋愣住了,不敢置信:「清……清嘉?」
荒唐的醉鬼朝美麗的女人伸出了手,本以為是幻影定然要撲個空,哪成想卻當真摸到了軟玉溫香,登時那熱乎的酒意就化成了欲望,勾得他迫不及待要把眼前的女人占為己有。
「清嘉……清嘉……」
他撲過去親她,她似乎想要反抗,可是小小的推拒卻又像是在吊他,欲拒還迎的樣子反而更激起了男人的征服欲,他抱她抱得更緊,又胡亂地說:「清嘉……我就知道你絕不會對我無情……我們,我們不如索性就……」
他說得甚為動情,懷中的女人似也被他打動了,那雙原本在推拒的手轉而纏上了他的脖子,隱約還說:「我自然對你有情,也盼著他日二少爺不要對我無情……」
竟也是一副愛他愛極了的樣子!
既然如此,他還有什麼必要壓著自己的情丨欲?自然要痛痛快快地將美人帶到自己床上,再好生同她共享這一夜的放縱。
春宵曼妙,攝人心神,火熱的夜晚令人飄飄欲仙,荒唐放縱之中他什麼都記不得了,不知自己是誰,也不知所在何地,唯一能記得的只有……
……女人那雙美麗的眼睛。
同樣是在這個深夜,徐冰硯已經乘車抵達了北京火車站,他要從這裡連夜乘車前往山東,執行徐振早已安排好要他去做的「公務」。
火車進站時他聽到了汽笛的鳴響,恍惚間又想起大約一月之前與她在上海車站重見的那個光景,彼時她從轎車上下來,美麗的面容被寬大的帽檐遮住了一半,只有抬目看向他的時候才露出了那雙美麗的眼睛,南方陰冷的冬季在那一刻忽而回暖,變成了最宜人的時令。
而今夜她也同他說話了,就在幾個小時之前,從曾副參謀長官邸出來的時候。
她一直跟她的家人在一起,白老先生和夫人情緒都頗為激動,甚至驚動了副參謀長,他不知道兩家人之間說了什麼,只在角落裡看到她一直低垂著眉眼,是很疲倦又很蕭索的模樣。
……難免令人心疼。
後來副參謀長親自送白家人走出了官邸,神情嚴肅,稱一定會協助給他們一個交待,白老先生看樣子火氣仍在燒,強壓著同副參謀長禮貌道別。
他們一家人即將上車離開時她回過頭看了他一眼,頓了頓,竟向他走過來了,他忽而有些侷促,想來一是因為他不知道該如何同她相處,二是因為他知道她的家人、尤其是她的父親不喜歡她跟他有過多的牽扯——甚至今夜,如果不是因為他在那場鬧劇中有幸幫了一點小忙,白老先生應當都不會允許自己的女兒來同他說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