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頁
坐在那兒等了半個來小時, 賀敏之終於在白清平和鄧寧的陪同下來了,吳曼婷和白清盈起身同他們問好, 照面之後又各自坐了下去。
賀敏之昨夜受了驚嚇,看起來休息得不甚好,臉色有些蒼白,但這不妨礙她關心自己的小女兒, 四下看了一周後沒發現白清嘉的身影,便問長子:「你妹妹呢?怎麼不見她?」
白清平一邊給母親倒茶一邊回答:「早上秀知來傳過話,說清嘉昨夜睡得晚, 眼下一直不肯起, 早飯就不吃了。」
賀敏之皺眉,搖頭說了聲「胡鬧」, 埋怨只有三兩分, 剩下的全是寵愛,過一會兒又說了句「罷了」,扭頭囑咐身邊的瓊媽:「等她起來了記得給她送些東西吃,別讓她餓著了。」
瓊媽躬身答應了。
大房於是也沒話了, 又繼續等白老先生來,約莫十分鐘左右賀敏之就不耐煩了,開始打發人去催,傭人很快地去又很快地回, 捎話時神情又有些尷尬,說:「老爺還沒起,三太太說……說之後會讓人把飯端進包廂。」
哦,原來昨夜他是跟陸芸芸同了房。
這場面的確有些尷尬,在場的傭人們都垂下了眼,只賀敏之一個神態如常,大概是早已習慣了這等情境,擺擺手淡淡地說:「那得了,咱們吃吧。」
說著,招手喚來餐車上的服務生,悠悠然翻看起菜單來了。
只是此等曠達不是人人都有的,譬如二房的吳曼婷就沒有賀敏之的淡泊坦然。
她如今的位置可是尷尬得緊,既不像賀敏之那樣有正妻的體面,又不像那鮮嫩的陸芸芸獨得寵愛,偏生肚子還不爭氣、沒給白宏景生出兒子,唯一的女兒又姿色普通、被大房那個該死的么女給遮得半點兒光也沒有,真是事事都不順心。
她和女兒的前途在哪裡?如今白宏景還活著,她們就已經活得如此謹小慎微戰戰兢兢,若是他再死了,她們還能分到什麼家產?保不齊要被人活生生趕出門去,從此飄零流落再沒有好日子過了。
那怎麼行?
吳曼婷又煩又悶,一顆心都要被苦水浸透了,一從餐車回到包廂就沉下了臉,抱著手臂坐在床鋪上生悶氣。
她女兒白清盈一見母親發火也有些不安起來,小心翼翼地坐到她身旁,試探著問:「母親……你怎麼了?」
吳曼婷可沒心情答話,心裡正燒著一把火呢,剛要發作,耳朵又聽到包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此外還夾雜著男人說話的聲音,仔細一聽像是徐家那位二少爺,正在問他身邊的傭人:「看見白小姐了嗎?她怎麼不在餐車裡……」
只這麼模模糊糊的一句,隨即人就走遠了,說什麼也再聽不清了。
可偏就是這麼匆匆入耳的一句話扭轉了吳曼婷的壞心情。
徐雋旋和白清嘉?他們的確是有婚約,可這婚最終能不能成還兩說呢——大房那個女兒心高氣傲眼高於頂,似乎是看不上徐家那位二少爺,再瞧昨天在餐車裡為徐三說話的那副模樣,說不準是瞧上了那俊俏的軍官呢。
好笑,男人俊俏有什麼用?只有權勢才是實打實的,只要有了潑天的富貴,就算人中上生了一顆丑痣也是風流倜儻,相反不過是個可憐的窮光蛋罷了。
哼,她白清嘉不惜福亂折騰、非要丟了西瓜撿芝麻,往後可有的她後悔,這徐雋旋若是從她手上飛了,那就誰得著是誰的,可怨不得別人搶。
吳曼婷一念既定,又扭頭看向自家女兒,眼神已經微微地深了。
與此同時,昨晚熬了大夜的白清嘉一直睡到上午十點半才起。
她一貫憊懶,從睜開眼到起床起碼要磨蹭半個小時,就軟綿綿地窩在被子裡,不動也不說話,就盯著天花板發呆。
秀知最知道她,也不如何催,只妥帖地將早餐端進了包廂,忙著在她床邊支上矮腳的小桌子。
收拾東西的聲音讓白清嘉又醒了醒神,她軟綿綿地翻了個身,眼睛在小桌上隨意掃了一圈,看見了千篇一律的牛奶、黃油麵包和烤火腿。她不太感興趣,於是又歇了要起床的心思,閉上眼睛打算再睡個回籠覺。
這回秀知可不依了,笑著把人從被窩裡拉起來,又體貼地在白清嘉身後墊了個靠枕,勸:「小姐快起來吃點東西吧,昨天幾乎顆粒未進,太太都要擔心壞了。」
顆粒未進?
才不是,她明明吃了好大一個烤甘薯呢。
白清嘉沒說話,嘴角卻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意,眼神也比平日鬧起床氣的時候溫和許多,令秀知一眼就瞧出了她的好心情。
她頗為驚訝,不知道是什麼人什麼事哄得這位嬌氣的小姐開心了,可真是無名英雄功德無量,她則是前人栽樹後人乘涼,要趁著這個勁兒哄小姐多吃點東西才好。
她於是不著痕跡地把牛奶遞到了白清嘉手上,又十分自然地開始切起黃油麵包,白清嘉沒發現這些小心思,也或許只是因為心情舒暢而從善如流,吃了兩口麵包後又忽而問:「早上有誰來找過我麼?」
秀知聽了一笑,連答「有的有的」,白清嘉眼神一動,卻又聽得秀知補充:「徐二少爺來過,想找您一同去餐車用早餐,我說您沒起,就打發了。」
徐二少爺……
白清嘉撇了撇嘴,默了一會兒還不甘心,又問:「再沒有別人了?」
秀知眨了眨眼,仔細回想了一番,搖頭說「沒了」,結果話音剛落就見他們小姐眼中的好光景褪去了一層,那吃麵包的動作也開始遲緩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