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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抱住他了,那麼纏綿又那麼依戀,在此之前她從沒想過自己會這麼粘人,她還以為自己會更爭氣一些、起碼不會一見到他就露出一副這麼沒出息的樣子。
可這又有什麼要緊呢?
他是跨過戰火和生死回到她身邊的,與他廝守的每一分鐘都是上天對他們的垂憐、是外祖母對他們的保佑——她就是要這樣纏著他,最好讓他一輩子都不能從她身邊離開。
「那是不是四天後我就又能見到你了?」她輕輕在他懷裡蹭著,就像既漂亮又乖巧的貓咪在跟人撒嬌,「你會來我外祖母的葬禮麼?」
「我爭取,」他沉吟片刻後這樣答覆她,手還在她後背輕輕地拍著,像是在撫慰她的不安,「如果收尾順利,當天我會趕到柊縣。」
她是開心極了,尾巴都要豎起來,還開心地親了一下他的側臉,過一會兒好像想到了什麼,又微微收斂了笑容,說:「當然你也不要太趕,還是以戰事為重,畢竟事關那麼多人的命……」
這回的話卻沒來得及說完,因為他又低下頭吻住了她——她都不知道他是這麼錙銖必較的人,她只是親了他一下而已,他就要像這樣連本帶利地討回去;而且他比她過分多了,完全是占有式的吻,她隱約有種意識,總覺得剛從戰場上退下來的他比平時多了一些強勢和兇狠,尤其在親密時……是充滿攻擊性的。
這樣的他讓她感到有些陌生,可同時卻又給了她更強的刺激,她感覺到自己的身心都極度亢奮,就像一根繃緊了的弦,隨時都會因為對方的撥弄而斷裂。
直到他終於放開她,粗重的喘息在狹窄的車內蔓延,令他們雙方的理性都瀕臨崩潰。
「……知道。」
他又在答她剛才的囑咐了,聲音低啞得要命,再次讓她百倍動心。
只可惜美妙的時光實在太過短暫,半小時的相守在眨眼間就倏忽過去,他又要到遠方去了;她在悸動的餘韻中沉沉嘆息,又輕輕拉住了他的手,臨別之際難免憂愁起來,問:「這世道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太平?我真的不想再讓你去打仗了……也不想再看到有人無辜喪命……」
而這次他終於無法再給她答案,也許在她問出這個問題之前他早已千百次地思考過,可現實給他的回答卻總是一次比一次沉痛,那麼多人流血犧牲前赴後繼的結果都是一片虛妄,或許他也終歸只是漫漫歷史中的一粒沙塵,終將毫無意義地獻出自己的生命。
她也知道他回答不了,男人的沉默使她感到沉重且痛心,她知道自己只是一個局外的旁觀者,而他才是那個真正被卷進車輪里的人,即便看不清前面的方向也要一刻不停地轉下去。
……就像一個歷史的囚徒。
「算了,我們都別想那些了,」她眨了眨眼,盡力輕鬆地對他笑,似乎正在試圖撤銷方才給他帶去的困擾,「就先完成眼前的事情,然後平平安安地回家。」
他知道她的好意,也沒辜負她的努力,黑沉的眼睛是那麼深邃溫和,永遠能讓她感到安心:「好。」
她於是也跟著平復了情緒,恰巧此時張頌成走到了車邊,大概是要提醒徐冰硯他們到時間離開了,而因為這回白清嘉知道最多一周後就又可以跟他見面,離別的傷情也就削減了些許,在他親自為她打開車門的時候只磨蹭了一小會兒就下車了。
當著他兩個副官的面她也不好意思太粘他,只體體面面地跟他說了「再見」,走出幾步之後又忽然想到一件正經事,便又跑回來問他:「我還沒有問過你呢——之前報紙上說滬軍營軍火不足,現在問題真的已經解決了?」
她終歸還是不安,怕他是為了讓她安心而故意美化戰況。
他知道她的揣度,笑著應了一聲「真的」,她是半信半疑,又追問:「那是怎麼解決的?軍火這種東西……總不興是憑空變出來的吧?」
這話說完之後他的神情便有些微妙了,她於是知道這背後一定有什麼隱情,只是他的情緒平平整整、似乎還頗為鬆弛,怎麼看都不像是碰到了麻煩,反倒有些愉悅似的。
「下次見面時再說這件事吧,」他順了順她柔軟的頭髮,眉眼間全是溫柔,「我想……你會喜歡的。」
第122章 二哥 血脈相連興衰與共
四天後他的人果然來接她們一家南歸了。
白清嘉的舅舅和表兄由於至今仍然未從當初被捉進軍營的恐慌中恢復過來, 是以還是怕兵怕得緊,雖然理性上知道那位中將和他家的外甥女兒關係非同一般,可感情上又是另一回事, 總害怕這些腰間別著槍的軍官會忽然翻臉。
上路的時候他們一家跟白清嘉賀敏之母女分在了兩輛車上, 而一旦沒了外甥女兒陪同在側、賀煥之和兒子就難免更加緊張, 何英見了他們噤若寒蟬四肢僵硬的那個模樣心裡也是頗為無奈, 小聲埋怨丈夫:「這都是清嘉女婿的兵,你怕什麼?」
賀煥之不安地默默看了開車的士兵一眼, 又偏過頭去極小聲地跟妻子說:「你小聲一點,別讓人聽到了……」
何英又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合適,過一會兒又聽丈夫道:「現在還不能說是女婿吧?唉……像他們這些做將軍的都沒有常性, 說不準會辜負了清嘉,何況就算往後真是結了婚也難保不會娶個十房八房回來……到時候還能留給咱們清嘉幾分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