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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愛他呀。
那麼那麼愛他。
愛了那麼那麼久。
哪怕只是一分鐘一秒鐘也想跟他在一起。
哪怕她知道他其實並沒有多麼愛她……也還是想跟他在一起。
房間裡一片沉默,他們都不說話了,他深吸了一口氣、似乎也感到了一陣無力,大概在此之前矜貴薄情的白二少爺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向一個女人求婚、同時又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她拒絕吧。
可就在他要放棄的時候她說話了——
「……這麼快?」她的聲音很輕,帶一點模糊和遲疑,「……不能等我再恢復一些麼?」
「明天……我怕我沒力氣。」
多麼簡單易懂的回答,他卻好像沒有聽懂,過了一會兒才再次看向她,眼中透出了琉璃一樣泛著光澤的笑意。
「你這是同意了?」他追問。
她不說話,只是縮在被子裡,蒼白的臉頰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紅,他於是低低地笑了起來,聲音令人耳熱,又讓人抑制不住地歡喜悸動。
「不回答也沒用。」
他輕輕伸手幫她擦去額角的汗滴。
「……我已經聽到了。」
大約一個禮拜後薛小姐的身體才漸漸轉好,臉色不再那麼蒼白、也可以正常下地了。
白二少爺言出必行,就等著拉人去登記結婚,薛靜慈就靦腆得多,如今一見他就臉頰緋紅,倒是少有的嬌怯可愛——不過她到底還是傳統,不敢直接跟著他去,即便內心非常害怕以這離過婚的身份再見他的父母,嘴上都依然堅持要先去拜訪二老。
「見見見,」他笑著嘆氣,「今晚就去見。」
說著又輕輕瞥了她一眼,大概也看出了她內心的惶恐與膽怯,因而又不動聲色地伸手把人攬住了,輕佻地在她耳邊調侃:「他們該要將你當作濟世的菩薩,竟肯收我這樣的孽根禍胎,說不準要還要朝你拜一拜呢……」
這是哄人的說法,她明明知道卻還是被逗笑了,跟著他一起走進白公館時又被明亮璀璨的燈火晃了眼,他的家人們都在、個個都穿著正式,擺明就是早早被他打過招呼了。
她很緊張、覺得自己哪裡都不好,可當幻想中的畫面一一成真時內心還是卑劣地感到了一陣滿足——他帶她回家了,就像所有真心實意的愛侶們一樣,要把她介紹給他的家人們了。
她一直跟他站在一起、手被他輕輕地牽著,白宏景和賀敏之都微笑著對她點頭,白清嘉就更熱情、幾乎就要喜極而泣,挽著她的胳膊一直說「真好」,還笑稱:「往後我是不是就要改口了?該叫你一聲『嫂子』?」
這真是圓滿極了的一幕,人人心裡都覺得熨帖,白二少爺更接了他妹妹的話,笑道:「是要懂事些,往後可不能再跟你嫂子沒大沒小。」
惹得他妹妹揚手就要打他。
——大家還一起吃了一頓圓滿的家宴。
賀敏之十分周到,眾人還在桌子上吃飯呢她便忙不迭要把自己提前備好的金飾拿出來送給新兒媳,或許因為她也感念她過去捐棄一切也要救自家次子一命的恩情,因此與她說話時語氣特別誠懇,還道:「清遠這孩子做事太不妥當,要帶你回家這麼大的事、今天早上才跟我們說,我這也沒來得及備什麼東西給你,一點小心意希望你不要介懷……」
薛靜慈十分惶恐、臉頰都漲紅了,小心翼翼地從賀敏之手上接過東西,眼底便浮起了一層淚光,囁嚅:「謝、謝謝伯母……」
「什麼伯母?」賀敏之的眼眶也有些紅,是在憐惜這新兒媳坎坷的際遇,同時臉上又在笑、顯得既感慨又溫情,「該改口叫母親了!」
啊。
母親……
薛靜慈又愣住了,一時口舌發僵說不出話,茫然間腰上又是一熱,是她未來的丈夫伸手摟住了她的腰,還在她臉頰上吻了一下,說:「確實該改口,不然顯得我像個沒名分的登徒子,那可不好……」
這荒唐風流的做派惹了一屋子非議,也就二少爺一個安之若素根本不介懷,笑鬧間大門口又傳來動靜、是徐冰硯來了,白清嘉一見立刻眼前一亮高高興興地起身去迎他,他一邊牽著她走回餐桌邊坐下、一邊匆匆地對眾人致歉:「路上耽擱了些,抱歉來得遲了……」
這實在不能怪徐中將不守時,畢竟近來白二少爺一直守在薛小姐身邊照看人,軍火廠的事自然就都落在了徐中將一個人肩上,他又還要兼顧軍中的諸多公務、整個人累得都瘦了一圈,今晚也是匆匆從城外趕回來赴宴,難免要晚個一時半刻。
白二少爺見此心中也是不落忍,遂抬手拍了拍准妹婿的肩膀,說:「明日你便在家中歇一歇、換我去那邊看著,省得清嘉總怨我欺負你、天天沖我擺臉色。」
席間眾人聽言都是笑,白清嘉則微微紅著臉瞪她哥哥,徐冰硯在桌子下輕輕摸了摸愛人的手,轉頭又對白清遠說:「不是要結婚了麼?還能抽得出時間?」
這回就換到薛靜慈臉紅了,柔弱的丁香可不會像白小姐那樣壞脾氣地瞪人,只會低著頭躲避大家的目光,又聽身邊的男人笑答:「剛找人算過日子,後天最宜嫁娶,明天剛巧能替你一日,往後一個禮拜都要跟我太太去度蜜月,可沒工夫再管那些亂七八糟的瑣事。」
「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