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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紗布,即使在洗澡的時候也沒有摘下來過,可是每次他累及睡過去之後,再次醒過來,都是乾燥嶄新的。
它遮蓋的是司宸留下的痕跡,顧南弦原以為陸嘉禮是不想要看見別人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跡,還曾為此而沾沾自喜。
可是,剛剛那張照片,卻像是迎面扇了他一巴掌一樣。
陸嘉禮說,他要去學生會處理一些事情再回家,他說是他自己,他明明說過的。
照片上的另一個人的身影,他們的動作,都刺得他眼睛生疼,顧南弦忍不住閉了閉酸澀的眼睛。
「弦哥,弦哥你說話啊!」柱子還在喊著,聲音有些著急,「你別嚇我啊,咱誰都不怕……」
「柱子。」顧南弦的聲音幾近嘶啞,「讓我安靜一會兒。」
柱子張了張嘴,見他用手半遮住臉,又無能為力的呼出一口氣。
他是陸嘉禮什麼人呢?
顧南弦逼迫著自己去想這個問題。
顯而易見的,答案是:什麼都不是。
又或者說,是炮·友?床·伴?還是青春期·性·啟蒙的一個……引導又或者引誘者?
他有什麼資格覺得憤怒呢?又有什麼資格生氣呢?是他自己硬生生擠進陸嘉禮的世界的,他們本來就不在同一個世界內。
到目前為止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曾經夢寐以求的,這些幸福早就超出了他的預期,讓他總覺得是生活在夢裡,患得患失,害怕沒準那一天,夢就碎了。
現在,夢好像真的碎了,可是,都已經偷來了這麼久的美好時光,他還有什麼好不滿的呢?
顧南弦一遍又一遍的給自己做著梳理,可是心臟卻像是破了一個大洞,冷風呼呼的往裡灌著,吹得他五臟六腑都絞痛不已。
他忍不住摸了摸心臟的位置,然後揪緊了那塊兒衣服,怎麼能這麼疼呢?怎麼就會這麼疼呢?
就好像,難過的都快要死掉了一樣。
麵館老闆端著兩碗面和菜上來,放下就走,動作快極了,那神情,恨不得他們趕緊吃完了離開這裡。
柱子也懶得和他計較,看著顧南弦小心翼翼的道:「弦哥……吃點兒飯吧,一會兒該涼了……」
顧南弦低啞著嗓子道:「你吃吧。」
柱子勸道:「人是鐵飯是鋼,弦哥,有什麼事兒我們吃完飯再說啊,再說了,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活,一會兒你還要去酒吧呢,沒力氣怎麼唱歌?」
顧南弦站起身,手裡緊緊抓著手機,垂著眸子道:「你吃吧,我回家了。」
柱子站起身道:「弦哥我送……」
「別跟著我。」顧南弦抬眸看他,眼底一片血紅,再次重複道:「別跟著我。」
柱子被他的眼神嚇到了,呆在原地,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顧南弦已經不見了。
顧南弦獨自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此時正值下班高峰期,車也多人也多,他的表情有些恍惚,失了魂似的。
忽然,他又想起什麼,拿起手機打開鎖屏,然後快速點進了班級群內,又翻到了那張照片,只不過他沒有點開,而是一直往下滑,翻看著每一條回復消息。
直到最後一條,陸嘉禮也沒有出現在班級群里,說不清是慶幸還是其他的什麼,顧南弦鬆了一口氣。
手上的血跡蹭上了手機屏幕,顧南弦毫不在意的一擦,然後又點開陸嘉禮的消息框,也是什麼都沒有。
他一直緊繃著的肩膀微微放鬆,然後迅速關了機。
顧南弦清楚的知道他在逃避什麼,在害怕什麼,可是他不能面對,也沒有辦法面對,索性,關了機,任誰都找不到,就像是這樣就不用去面對一樣。
夜幕降臨後的九夜一向是熱鬧非凡,提米今天在酒吧呆著,端著一杯酒一個卡座一個卡座的晃悠著,跟只花蝴蝶一般。
調酒師眼尖,看見顧南弦進來伸手打了個招呼,可是卻見他遊魂一般的直接走向了後台,感覺有點兒奇怪。
正好提米逛完一圈回來,見他看著後台的方向,伸手在他眼前打了個響指,揶揄道:「喬,哪個美人把你的魂兒勾走了?」
調酒師喬收回目光,微微皺眉道:「我剛剛看到南弦了,他好像有些不太對勁,我和他打招呼都沒有看見。」
提米看了看時間,道:「距離他上班時間還有一小時,我過去看看。」
明山今天趕連場,剛下場看見顧南弦的時候還訝異了一下,又看了看牆上掛著的表,道:「原來你每次不是準時,而是早來?」
顧南弦拿著吉他調音,聲音又重又燥,一聽他心情就不怎麼美麗。
明山非常識時務,也不觸他霉頭,拿瓶水一邊喝一邊轉頭問剛剛下來的主唱,「誒,一會兒唱什麼啊。」
顧南弦抬起頭,他根本呆不下去,也靜不下心來,起身走到另一位主唱面前,「商量個事。」
另一個主唱嚇了一跳,看他這陣勢不像來商量事兒的,倒像是要來找他打架的。
明山使了個眼色,另一位主唱眨眨眼,道:「你說,有啥困難我能幫一定幫。」
顧南弦道:「你的場次剩下時間我來唱,工資還是你的。」
明山頓了一下,眼神剛好跟門口剛過來的提米對上。
提米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又看了看顧南弦的背影,轉身走了。
另一位主唱愣了一下,下意識道:「還有這種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