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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彎下腰,那雙漂亮的眼睛緊緊盯著炸毛的鐘梔。眉頭都皺起來,又糾結又苦惱。離得近,鍾梔都能看到除了能看到他長到讓人嫉妒的眼睫,還有他白皙皮膚下面青澀的血管:「你不要動不動就對我發火行不行?明明以前對我很溫柔的,現在我做什麼你都要生氣。就不能對我好點嗎?」
鍾梔不是發火,而是覺得丟人,覺得羞恥。她吃他家的飯,住他家的房子,現在她弟弟還要周沢的錢。鍾梔的自尊心讓她無法面對周沢,「我,沒有對你發火……」
「你就是對我發火。你欺負我。」周沢斬釘截鐵地說。
清悅的嗓音像風又像霧,令人耳廓發麻。
「我告訴你我脾氣很差的。」輕輕捏了一下鍾梔的腮幫子,他克制地收回手。手指塞回口袋裡不自覺地捲起來。周沢輕輕說:「只是因為是你,我才不發火的。」
說完,他站直了身體,轉身就走了。
鍾梔感受到臉頰一觸即離的溫熱,扭頭看著已經開門出去的人。少年烏黑的頭髮下面,白皙的耳朵染上粉紅色。
她抿了抿嘴唇,捂著跳動的心臟蹲了下去。昏暗的樓梯間,鍾梔縮成一小團靠著後面的牆,把臉埋在膝蓋里。她知道自己不應該出爾反爾,也知道不應該高三這個關鍵時候分心。但是,有的人真的很會犯規。自己欺負人還能反過來指責別人欺負人……
元旦三天天氣不好,下了大雪。
南城今年的雪好像特別多。天氣一冷,周沢都不願意出門了。鍾梔做題做累了就推開窗看雪。南方的雪只會飄下來,像碎屑一樣溫和,不颳風的時候其實感覺還行。偶爾也會若隱若現地聽到大提琴聲。想到周沢房間裡扔在地上的大提琴,鍾梔垂下眼帘。
練聽力是一個長久的事,持之以恆才會有結果。但聽多了也會麻木。鍾梔把第 三章第 四節來回聽了四遍,到後面都開始困。她揉了揉肩膀,端杯子出來倒水喝。
剛走到一樓,就被沙發上一個影子給嚇清醒了。周沢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一樓來,躺坐在地毯上。赤著腳,一條長腿支著,一條腿隨意地伸展。膝蓋上攤著一本書。
周沢居然也會看書??鍾梔感覺比在大街上被人搶劫了還驚訝。
喝了一口水,她端著杯子走過去,想看一眼周沢在看什麼書。剛走進,上面密密麻麻的英文就差點戳瞎鍾梔的眼睛。她的英語還停留在很基礎的程度,脫離詞典看外文書對她來說還太難。周沢懶洋洋的翻了一頁,忽然仰臉看她:「要做飯了嗎?」
鍾梔臉一黑,周沢勾起嘴角把書合上,隨手丟到沙發上,站起來。
鍾梔沒忍住瞥了眼封面,《傲慢與偏見》。心裡突地一跳。英語老師給的視頻里有一部《傲慢與偏見》的電影。雖然沒看過書,但鍾梔知道劇情。周沢居然開始看愛情小說了嗎?這不是問題,問題是,周沢看書看全英文版?這個世界玄幻了嗎?
「你英語挺好的啊,」鍾梔忍不住跟上去,「全英文閱讀沒障礙嗎?」
周沢在家基本不穿鞋,白皙的腳踩在藍灰色的毛絨地毯上,鍾梔5.0的視力都能看到他腳背上青色的血管。這個人是真的很白,比很多女生都白。
「我沒看你背過單詞,練過聽力。」鍾梔亦步亦趨地跟著他,喋喋不休,「你英語很好嗎?」
周沢還是不回答,逕自走到冰箱邊上拉開上層冷鮮櫃。拿了一罐冰汽水,摳了拉環就喝了一口。冰涼的汽水刺激得他嘴唇殷紅,他忽然低下頭,湊近鍾梔:「貼我這麼近幹嘛?」
鍾梔心一聳,立馬退後兩步。
周沢歪著頭看她,她猶豫了下,沒忍住又問:「周沢你英語很好嗎?」
「不好。」
鍾梔:「??」
停頓了將近三秒鐘,鍾梔震驚地瞪大了眼睛,一臉被欺騙的表情說:「那你看全英文版?」
「嗯對。全英文,怎麼了?」周沢又喝了一口冰汽水,嘴唇泛著水光。他身上有股清涼的薄荷味,應該是洗過澡。窗外的光線陰暗的情況下,他就格外的唇紅齒白,活色生香。
鍾梔無語了,好半天不知道說什麼。
周沢看她糾結的表情就忍不住笑,前仰後伏的大笑:「鍾梔,你現在越來越霸道了。動不動看我不順眼就算了,還不准我裝個逼嗎?」
「我哪有!」她明明什麼話都沒說。
周沢學她的表情說:「你就有,你滿臉都寫著,這個學渣欺騙我感情。」
鍾梔翻了個白眼,決定不跟他廢話。看了眼時間,四點半,差不多該準備晚飯了。自從鍾誠那件事以後,他們倆才算正式和好。鍾梔以前其實有點怕周沢,經過幾次吵架,到最後都是周沢低頭。鍾梔慢慢就不怕他了。一邊撥開擋道的人,一邊開冰箱拿菜。
張阿姨每天都會補上食材,肉蛋奶蔬菜全都有。這段時間,鍾梔把自己跟周沢兩個人都養得很好。廚房的油煙機聲一響,周沢看到小廚房鵝黃的燈光,眉宇就會柔和下來。
這個冷冰冰的房子,活過來了。
晚上九點多,鍾梔跟英語老師通了電話。老師在批改過她作業以後,第一次問鍾梔學習以外的事:「鍾梔啊,你有沒有想過上什麼大學?」
鍾梔心一咯噔,搖搖頭。想到電話那邊老師看不見,就小聲地說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