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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女士難得的窘迫,一種煩躁的情緒纏繞著她,她看起來好像很久沒有休息過。為了冷靜,她看了一眼鍾梔,禮貌地問了一句:「介意我抽菸嗎?」
「沒事,」鍾梔搖搖頭,「安女士,是周沢不好了嗎?」
安女士打了很久,打火機就是點不著。她咬著菸頭,又把煙給放下:「是我對周沢的關心不夠。我本以為他反感你,不惜用惡劣的謊言去戲耍你,心裡是非常排斥你的。他不願意跟我說實話,母子之間總是對立爭執,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因為忙碌,我對他吝嗇時間,單方面做了很多錯誤的判斷。」
原本安女士說過要資助鍾梔,但鍾梔靠自己的實力全免了學雜費。安女士的資助也沒有兌現。她現在要求鍾梔也不太站得住腳。
「鍾梔,我知道這件事有點為難。」安女士語帶請求,「能不能耽誤你兩個星期的時間,或者一周也可以。跟我去一趟M國。周沢現在的狀況很糟糕,需要你。」
鍾梔想也沒想就答應了:「我答應你。」
第42章 第四二隻流浪貓 她不顧一切奔向他……
請一周假期這件事是安女士一手安排, 鍾梔回過神來已經站在周沢的病房門口。
周沢入住的醫院是一家療養型高級私人醫院。裝修和醫院環境設計的特別讓人心情舒緩。鍾梔站在門外,看著粉綠的牆皮,有點不敢開面前的門。安女士站在鍾梔的身後, 也沒有靠前:「鍾梔, 周沢有點排斥我,你自己進去可以嗎?」
安女士不知道多少天沒有睡覺, 眼睛全是血絲。哪怕很厚的底妝也遮掩不住的疲憊。
鍾梔看著她,一直覺得安女士是個很厲害的人。一個人支撐非常大的家業, 運籌帷幄。好像沒有什麼能把她擊垮。可有時候鍾梔也覺得安女士也足夠冷漠,周沢就在裡面,她知道周沢排斥她。但是她好像並沒有為改善母子關係做出過努力。
但這是周沢的母親, 鍾梔點點頭。安女士道了一句謝,轉身走了。
鍾梔深吸一口氣,打開了門。
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 那樣漂亮得像花一樣的少年,有一天會以這樣的面目重新出現在她的面前。周沢消瘦得臉頰都凹進去,頭髮長的很長, 劉海已經遮住了眼睛。他雙手抱膝靠著病床坐在地毯上。面相花園的落地窗被拉起來, 只留一條縫隙。光落在地上, 細的像一根白色的管子。
周沢的臉蒼白,閉著眼睛, 臉搭在膝蓋上。胳膊上扎著針,細細的塑膠管子上面有四五個袋子。不知道什麼東西的儀器連在他身上, 心電儀發出滴滴滴滴的跳動聲。
開門的聲音沒有驚動他,他像一朵枯萎的花。灰色的羊絨地毯,病房裡冷氣開到最低。周沢沒有穿鞋,腳白得發光。像第一次見到他那樣, 冷淡的慘白。
鍾梔那一刻腦子一片空白,什麼東西都沒有想。放棄所有內心堅持的克制和原則,毫無顧忌地沖向他。都沒有顧及到他胳膊上扎著細長的針管,直直地撲到了他身邊,環抱住了他。
周沢第一反應是僵住,身體像繃緊了弦被拉得要斷。等聞到了熟悉的氣味,聽到了熟悉的呼吸聲。周沢才震驚地從膝蓋里抬起了頭。
周沢的嘴唇微微顫抖,聲音像拉破的風箱,粗嘎又阻滯:「鍾梔?」
「嗯。」
鍾梔拉著他的胳膊強硬地掰開,周沢任由她扯開他環抱自己的四肢,任由她嵌到自己的懷中。低頭嗅到女孩兒身上洗衣粉的味道,周沢喃喃地茫然:「我做夢了?」
「沒有。」鍾梔繃著臉,眼圈控制不住地紅了,「我來找你了。」
周沢沒有回答,神情還有些茫然的樣子。鍾梔不知道他到底怎麼了,也不知道他正在輸什麼液。心裡鼓譟著酸澀的情緒,睜著通紅的眼睛看著他。周沢怔怔地看著鍾梔,額頭的冷汗漸漸冒出來。他不知道是聽見鍾梔的話還是沒聽見,盯著鍾梔看了很久,忽然捧住了她的臉。
他的手指很冰,一般男生的手都很熱,只有他手指冰涼。碰到鍾梔的臉都讓她起一層雞皮疙瘩。
鍾梔靜靜地沒有動,注視著他的眼睛。感覺到他的氣息緩緩靠近,一股薄荷夾雜藥物的苦澀味道漸漸地貼到了鍾梔的唇上,一個很輕很輕的吻。
嘴唇相貼的一瞬間他眼睛緩緩睜大,好半天才確定鍾梔是真的,不是他的幻覺。他的臉色非常的白,嘴唇也沒有了顏色。溫和的相貼後,許久才離開。這一瞬間,鍾梔覺得,或許在周沢的世界裡就只有一個她。因為他的眼睛裡就只看得見她。
周沢的兩隻手驟然環住鍾梔的後背,嘴唇哆嗦起來:「鍾梔,你……」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道低沉的男聲打斷了他的話。
安女士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她的旁邊站著一個非常好看的男性。穿著修身的風衣,筆直又高挺,像個充滿藝術氣息的電影明星。那男人緊緊地貼著安女士,手握著她的手指,十指交纏。鍾梔抬頭不其然對上他的眼睛,他有著一雙跟周沢一樣的琥珀色眼睛。
兩人已經走進來,難男人就站在不遠處看著地毯上擁抱的少男少女,注意到周沢額頭的冷汗時臉色忽然一變。他急忙鬆開安女士走過來,美酒一樣的嗓音急切道:「鍾梔你快點放開他,他抑鬱症引發了很嚴重的幻痛。別人的觸碰對他來說,跟燎燙一樣疼。」